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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嬤嬤與鈴鐺就守在安嫻的床邊,看著她沉睡的面孔上流了兩道淚痕。

  曾經父母與家人給了她一片天,將她罩在暖和如春的陽光之下,給了她那個世界所有的愛,她享受慣了被愛,卻忽略了怎麼去愛一個人。

  她對愛情遲鈍,對親情也遲鈍,如今再回憶起來,她便覺得自己對父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多麼的自私。

  “死也比痛著好。”

  在她知道了怎麼去愛一個人之後,她的選擇完全不同,再困難,她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活著,活著等他回來。

  以前她想像不出離開父母將會是怎樣的暗無天日,到了如今,她又無法想像,如果要她離開齊荀,這輩子再也不相見,她該怎麼活下去。

  與其帶著思念,丟了魂魄地回到以前,倒不如留了遺憾,遵從自己的本心,過一輩子。

  且她也不願看到家人再為了她而操勞。

  離開了就永遠離開了吧,回去若是給了他們希望,到頭來自己挺不住了,只會讓他們更加失望。

  從來到這裡的那一刻,或許她與家人的緣分,就已經到了盡頭,這輩子她什麼都沒有做,反而得到了很多,最後能為他們所做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解脫。

  她不想再讓父母與家人活在她的陰影之下,當忘記的總歸得忘。

  安嫻的選擇,換來的代價,便是沒日沒夜的昏睡。

  原主不好過,她也不好過,即便原主沒有那個本事完全驅散她的意識,侵占了她的身子去看朱東浩,但也能讓自己的身子永遠處於沉睡之中。

  人一旦沒有了希望,往往會破釜沉舟,同歸於盡。

  原主的想法就是如此,在知道安嫻鐵了心的要留下來之後,原主便徹底與她撕破了臉,兩人一起墜入在無盡的黑暗之中,相互僵持,看誰能熬到最後。

  齊荀回到寺廟的那一日,放在安嫻屋裡的那盆水仙花開的正好,上次齊荀走後,安嫻便讓嬤嬤尋了一盆水仙進來,說春季來了,最適合養花,想等齊荀回來,讓他瞧瞧自己養花的本事,如今齊荀回來了,花也開了,可她卻在沉睡中。

  齊荀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人。

  師尊。

  誰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去找到的,與二皇子的那一場仗打完了之後,齊荀便收到了有關朱東浩說的那位師尊的消息,齊荀沒來得及回寺廟,直接親自去找了她。

  無論是誰,進了齊荀的黑屋,就沒有他問不出來的話,即便是朱東浩也如此,愛情再堅貞,也有讓朱東浩鬆口的東西。

  當年吳國皇帝一聲拒絕,朱東浩便放棄了去救原主,如今齊荀以吳國皇帝的命來要挾,朱東浩依舊做了同樣的選擇。

  他愛原主,但並非是愛到所有他都可以放下,他可以為了原主,犧牲自己的福運,但不能為了她,犧牲他的國家與子民。

  在安嫻的事情上,齊荀的作風已經能稱得上不擇手段,走之前,他給了朱東浩時間考慮,回來,就是他朱東浩該給出答案的時候。

  齊荀回來的時候,先發現的人是嬤嬤,看著站在屋外那個面色憔悴,生了鬍渣的人,嬤嬤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殿。殿下回來了?”

  嬤嬤念了一聲菩薩保佑,激動地抹了淚,娘娘昏睡了幾日,眼瞧著太醫使不上力,根本就不見娘娘轉醒,心裡早就亂了套,哪裡還有平日的沉穩。

  如今一屋子的人就等著殿下回來。

  齊荀進屋之後,嬤嬤趕緊讓鈴鐺多添了一盞燈,光線亮堂,能看著安嫻的輪廓,卻又不如白日裡那般看得清楚她的臉色。

  比起出發前的儀表周正,齊荀現下這一身簡直稱得上是邋遢,一向一絲不苟的人,也能讓鬍渣肆意的生長。

  “孤回來了。”齊荀從被窩底下,捏住了她透著暖意的手,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陣,將他所有的溫柔,都透過了那雙眼睛給了安嫻。

  “孤知道,你捨不得孤。”

  師尊說是去是留,得看她本人的意思,旁人左右不了,若回來見她是清醒的,那便是她自己的選擇,誰也掌控不了,還願他能成全原身和朱東浩。

  若是沒醒,就說明她還在。

  他回來了,她躺在床上,眉目之間還是他所熟悉的樣子,柔弱中帶著一股倔強,他最為清楚,只要是她心裡想的,誰也攔不住,同樣,她不想的,沒有人能勉強她。

  進屋前,齊荀站在門口了很久,才鼓足了勇氣進來,他怕看到的是她已經妥協,已經放棄了他。

  找到師尊之後,他便問了關於她的很多問題,師尊說她與他原不同世界,在那裡她有自己的家人,而在這裡,她最親近的恐怕只有自己。

  當初她說她舉目無親,再回想起來,她當真沒有對他撒過謊。

  在回來的路上,他心裡一直在害怕,儘管他自信了一輩子,但若拿他來與她的家人,和她生活了十幾年的世界相比,他並沒有把握。

  他心裡有她,平淡如水的過了二十年,本以為這輩子就這麼平淡無味地過下去,倒也不覺得有何遺憾,可如今心裡有了那麼一個人,能暖化他內心,能讓他有衝動去保護一輩子的人,便再也不想放手,再也離不開。

  他喜歡的東西不多,喜歡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對太后是尊敬,對父皇同樣是尊敬,除了母妃,她是他這輩子喜歡的唯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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