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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四方館,稍後姝兒便知曉這是個什麼地方,不過”他岔開了話頭,“姝兒在外,要稱呼我為先生,姝兒嘛,便暫時充為我的學生。”

  晏希音聞言一笑,向著嬴駟行了一個弟子禮,拱手道:“先生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嬴駟見她如此俏皮可愛,不由大笑起來。

  “天地萬物都由道而生,凡者天下之動……”

  “看來道家學說皆為謬論。別看大家都講得這般熱鬧,但誰又能夠犧牲自我……”

  “道家學說,以我師楊朱看來,世人謀利,無利則罷兵止戰……”

  “胡說,人性本無,世間如染缸,入蒼則蒼,入黃則黃……”

  晏希音第一次來到如同稷下學宮這樣的地方,親眼目睹百家門人,爭辯討論,儘管極力自持,眼裡的雀躍歡欣卻是根本無法遮擋住的。嬴駟一直都在注視著她,自然也是看了出來,笑問道:“姝兒覺得此地如何?”

  晏希音回道:“先生是想把此地,變成秦國的稷下學宮?容納百家之說,輔佐法家,為秦所用?”

  嬴駟不知為何,自從明了王后對他的心意之後,就越發覺得,王后的一言一行無比貼合他的心意。秦國自商君變法以來,一直排斥他家的學說,甚至是以吏為師。朝堂上百官,也大多以商君法為基準,揣測他的心意。只有王后,才能一見四方館,便能覺察出自己廣納博收百家之長,共同成就秦之大業的用意。

  他並不回答晏希音的話,轉而說道:“每逢初一十五,此處都會有大辯。姝兒如此喜歡,若是有閒暇,便常隨我來。”

  晏希音的喜意壓也壓不住,眉開眼笑地向嬴駟行了一禮,道:“弟子謝過先生!”

  轉眼間,秦王嬴駟的壽辰便到了。

  晏希音生產也過了許久,她此番生產,大傷元氣,再加上晏希音私下做的手腳,便讓太醫令主動稟告秦王,說她雖然平安產下嫡子,但恐怕往後皆不能生育,而且最好一年內莫要侍寢。嬴駟在此事上有愧於晏希音,又擔憂她的身體,雖時常來探望她及孩子,卻從未與她同處一室過。

  到了嬴駟壽辰當日,晏希音之前就把給嬴駟做的衣裳送了出去,還說今日要親自下廚,為他整治幾個小菜。嬴駟見著她抱著白白嫩嫩的兒子,母子倆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明亮雙眸眼巴巴地看著他,自是什麼都答應了下來。嬴駟卻還說到,待用過午膳,便要帶她去見一位故人。

  未到正午,晏希音便早早地迎候在椒房殿門前。沒過一會兒,卻見嬴駟帶著羋月一道走了過來。

  帶著小妾來正房妻子處,這個男人的心可真是寬得可以啊。

  嬴駟也是在要去椒房殿必經之地遇見羋月,羋月衣著明艷,語氣懇切地說自己有壽禮要獻於他,他便無可無不可地應了,讓羋月隨著他一道來了椒房殿。

  羋月自那日在承明殿前被嬴駟訓斥後,便一直苦思如何才能重獲嬴駟的歡心。卻不想她心裡煩悶,去尋張儀說話,張儀竟避而不見,且令隨侍惡言相向。羋月自來秦國後,一直與張儀交好,如今竟連張儀也像變了個人一樣,她心裡更覺愁苦,便日夜不綴,為嬴駟做了一身吉獸祥雲圖案的衣物,來給嬴駟賀壽,以期能再討得嬴駟歡心,讓自己處境好一些。羋月知曉嬴駟今日定是要來羋姝的椒房殿,也知羋姝如今厭惡於她,便守在從承明殿到椒房殿必經之處,候著嬴駟。

  羋月一進殿內,便先向嬴駟行了一禮,面帶喜意地道:“羋月恭祝大王千秋無期,松柏長青。羋月親手fèng制了一套衣裳,聊表心意,針線粗糙,還望大王,不要嫌棄”她臉上一紅,繼續說道,“羋月還與樂人,編排了一隻舞,還望大王賞臉,能夠一觀。”

  嬴駟生辰之日,本就心思抑鬱,見羋月一副獻媚的樣子,更覺得厭煩,側眼看著晏希音雖然也面上笑著,卻有些勉強的意味,心下更是對羋月不喜,道:“羋月的心意,寡人心領了。不過今日寡人還要去見一位故人,這番樂舞,羋月就留著自己欣賞為好,退下吧。”

  羋月面帶委屈,眼含淚意,還想再說幾句:“大王……”

  嬴駟臉色一冷,揚聲道:“還不快退下。”

  羋月無法,只得看著嬴駟,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還有一更

  ☆、第二十一章

  嬴駟趕走羋月後,情緒也是頗為低迷。在用過午膳後,他便沉默地領著晏希音騎馬向咸陽郊外行去。

  晏希音見狀,也是一路無話。

  待他們行至郊外,嬴駟再單獨帶著晏希音走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一處雜糙叢生,連墓碑也沒有,只立了一塊木牌的墳塋之前。

  已過了秋分時節,萬物收斂,夜間的白露已能凝結成霜,下雨時的雷鳴聲都不大能聽見。糙木染上了蒼茫的黃色,大雁紛紛南行,失去了蹤影。此地四周荒無人煙,烏鴉叫聲不絕於耳,天地間獨有一墳塋於此,甚有荒涼的悲意。

  嬴駟接過晏希音手中的祭品,親自擺放妥當,再取出一個容器,置梗糙於內焚燒。之後嬴駟便肅然跪下,兩手相擊,振動其身而拜,竟是行了周禮中喪禮相見時最隆重的跪拜禮節,來表示對亡者最為尊敬之意。

  嬴駟行禮完畢後起身,見晏希音也跟著他一併行了振董之禮,心下安慰。他拿起隨身攜帶的佩劍,親手清理墳塋邊的雜糙,一邊開口問道:“姝兒跟著寡人一起行振董之禮,可是知曉,此處葬的是何人?”

  晏希音也幫著除糙,聽見嬴駟問她,便抬頭望著他,眼神微怔,點了點頭:“妾知,此處,應埋葬的是商君。”

  商鞅被殺的時候天下皆知,晏希音自是知曉,今日乃是商鞅忌日。而唯有商鞅,嬴駟才會連墓碑也不立,卻每年都來祭拜。

  嬴駟心中震動,道:“那你可知,商君,是寡人親自下令,處以車裂之刑的。這麼一個以謀反之名處死的罪人,寡人為何會親自跪拜祭祀?”

  晏希音突然跪了下來,挺直了背脊,直直注視著嬴駟,肅然道:“妾斗膽,之後所言,若有冒犯大王之處,還請大王容妾說完,再行處置妾。”

  嬴駟見她如此,不由皺起了眉頭,卻仍是點頭。

  只聽晏希音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道:“妾自幼時,便聽聞商君之名。商君以霸道之法,取信於先王,在秦國推行新法。當時,秦雖然有輔佐周王東遷之功,卻歷經磨難,才終於在戎狄與中原諸國間艱難生存。可自周王東遷以來,周室衰弱,各國並起,戰爭殺伐不斷。強者可弱,弱者可強。秦國當時政令不通,百業凋敝,農桑不興,將士不思戰,文人不思強,庶民更是內鬥圍毆不止。然中原魏國有李悝,楚有吳起,魏更是奪走了秦河西之地,秦可謂受了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如此內憂外患之時,商君輔佐先王,在秦國先後兩次實行新法。商君新法在秦國實行後,移風易俗,民以殷富,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附。商君使得秦能成王業,興霸圖。如此不世之功勳,千古之英名,百世必循之法度,妾一直視商君為周之周公,齊之管仲,仰慕崇敬,欽佩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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