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泉 26.目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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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泉  26.目測

  蕭伊然也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神有些游離,垂下眼瞼,如果不是現在受了傷,膚色灰白,她臉上一定泛起紅暈了。

  某人卻仍然盯著她受傷的部位,仔細研究,凝眉思索,白一嵐在旁邊看著,想扶額遁走,這隔著被子能研究個什麼出來?

  卻聽得他頗為認真地說,「也不要緊,穿保守一點的游泳衣,應該能遮住。」

  想了想,又道,「實在遮不住也沒關係,在私人泳池裡游,我陪你就是了。」

  「……」

  蕭伊然和白一嵐都無語了。

  白一嵐想的是,原來你看了這麼久,是在用眼睛測量嗎?還有句想問你,你陪著就是了是什麼意思?不給別人看,給你看不要緊嗎?

  白一嵐覺得自己待在這裡是個多餘。

  作為一個母親,閨女受了槍傷她卻產生這樣的想法實在是不應該,可是,眼前這一切分明就在證明這個事實啊!

  蕭伊然垂著眼看著被子,低聲嗡了句,「你走吧。」

  「嗯?」他還沉浸在目測的世界裡沒有出來,對這句話的反應有點兒懵。

  蕭伊然閉了眼睛不說話。

  他湊上去,探究擔心的眼神,「累了?累了就再睡會,別說話,勞神!」

  她眉頭都皺起來了,帶著濃濃的鼻音,「你快走吧!」

  這回他聽清楚了,有些愕然。

  「哎呀,你不上班了?」雖是不耐煩的語氣,可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帶著濃濃的嬌柔,若不是還傷著,跟撒嬌也沒什麼區別。

  他心裡忐忑不安的,也不知道自己猜對沒有,笑了笑,「好,我去上班,晚上再來陪你。」

  她沒說話。

  他又不確定了,站在那不走。

  最終,她只好睜開眼,嘀咕,「洗了澡再來,又髒又臭!」

  他這才笑了,「好!」

  他晚上來的時候,果然洗了澡,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又陪了她一個晚上。

  連續幾天都是這樣。

  他按時來陪她,在她可以吃東西以後還給她買她喜歡的一起帶來。他怕吵她休息,鮮少跟她說很多話,而她大多數時間也是沉默的,閉著眼睛,不知道是養神,還是真的睡著。

  直到有一天,他從醫生那裡得知她已經恢復得很好了,興沖沖地去病房,在門口就聽見她的聲音,輕鬆愉快,正在和蕭城顯說話。

  這樣的聲音於他而言,真真是久違了。

  好似,從她知道鼴鼠先生是他以後,他就再沒聽見過。

  她果然是好了,可是,昨晚他在這陪她的時候,她還懨懨的,沒怎麼跟他說話。

  他進門,看見斜靠在病床上的她在笑,臉色還有些蒼白,眼神卻是發亮的,如雲層里浮動的金光。

  他今天帶了一束花來,可那花在這樣的笑容里都失色了。

  然而,在他進門後的那一個瞬間,金光便消失了,只剩下了厚厚的雲層。

  他不明白是為什麼,他覺得,事情必須要有一個了斷了。

  他什麼都沒說,像平常一樣走近,叫了蕭叔蕭嬸兒,然後找了個瓶子把花插起來。

  她從小喜歡粉色,他便買了粉色的玫瑰,嫩嫩的顏色,總讓他想起小時候的她。

  這些天都是和蕭城顯白一嵐在醫院吃的飯,一般吃完飯蕭城顯就回去了,他和白一嵐留下來照顧她。可今天,蕭城顯走後,白一嵐接到一個電話,說是有要事要臨時出去一趟,請他照顧兩個小時,她儘快回來。

  白一嵐走後,病房裡就只剩他和她了。

  她再度沉默下來,閉上眼睛。

  他忍不住了,坐在她身邊,凝視著她長長的睫毛。

  「剛吃完飯就睡?」他不信她真的睡了,分明睫毛還在顫動。

  「嗯,困了。」她輕哼。

  他有些躁,控制了一下,放緩了語速,這樣聽起來柔和低沉很多,「十三,我知道你不困。我們說說話。」

  她沒有反應。

  他知道她能聽見,自顧自地說下去,「最後一次。十三,我最後一次和你交流。」

  短暫的沉默,似在組織語言,「十三,你還在襁褓里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你那麼可愛,我那時候特別想用手指戳戳你的臉蛋,看是不是和棉花糖一樣,可我不敢,也捨不得,怕我把你碰疼了,你會哭。我一點兒也不想你哭,只希望你每天都歡歡喜喜的,你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從小到大,我都是那個最會哄你開心的人,為此,我自己也感到莫大的歡喜。可是,現在不是了,我竟然成為你不快樂的因素。」

  想著她的笑容因為他的到來而消散,他心裡就被什麼東西扎得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十三,你應該知道,四哥是最不願意看到你不開心的人。所以,今天你告訴我,說心裡話,是不是真的不想見到我,不想我陪著你,只要你說,我就從你面前消失,再也不來煩著你了,只要你快樂就好。」

  蕭伊然的眼皮微微一抖。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卻只看見她依然緊閉的雙眼,到底不甘心,默默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她有反應,心裡的酸楚排山倒海一般湧來,終化成輕輕一聲苦笑,自嘲,站起,轉身,病房裡響起他離開的腳步聲。

  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卻看見被子微微的抖動,急跨近兩步,發現她臉上濕漉漉的,已滿是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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