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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

  一道月色的弧光慢慢滑上他的臉,那輕軟的目光太過熟悉,我仿佛被定住了身,呆呆看著他,“煦……方?”

  他的眼底流動著複雜的光,深吸一口氣,問:“我若說我是,你信麼?”

  我的心亂作一片,“我不知道。”

  他卻低聲道: “我不是。”

  我怔怔的看著他,“可那句話,只有我和煦方才知道。”

  聶然先是搖了搖頭,復又點了點頭,“那些你和他之間的話,我並不知道。”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煦方,他在消失前,曾寫過一封信。”聶然垂下眼睫,“寫給我的。”

  “消失……前?寫給你?”我瞪大了眼,“彼,彼時他不是回侯府同家人辭別欲帶我遠走,何以還要寫信——”

  聶然靜默了一瞬,似乎想回答我的問題,但又沒有說出來。

  可我仿佛一剎那全懂了。

  “難道……那時,他就已經知道他要消失了?”我顫著手,“為什麼?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見他不答,我拽住他的衣袖,“那信呢?信上寫了什麼?”

  聶然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忽然笑了笑,那笑意中裝滿了苦澀,“那信……我從未看過。”

  “為何?”

  “他在臨走前曾告知嫣然說,那封信箋上所寫的是……是讓聶然重新變回煦方的方法。”聶然抬眼,眸色如水,就這般淺望著我,“而我,不願意。”

  此些曾如迷霧般的種種,霎時如經風而過,透出淡淡的薄光。

  聶然道:“那時我初醒,聽他們說起我在失憶間的所為,簡直不能置信,不敢相信自己會為一個女子捨棄所有,所有的信念,所持的責任——我聶然從不是這樣的人。”他看向遠方的天空,淡淡道,“所以,我讓嫣然將信銷毀。”

  我乍然一驚。

  聶然眉心微微蹙起,“可嫣然……她並不同意,她反反覆覆的同我說——”

  那時的趙嫣然在聶然下定決心毀信之際,死死的抱著信說:“然哥哥,信是你親手交給我的,是你讓我好好保管,是你說‘天大地大,唯有她才是你的家’……你若毀了……就不是毀掉一封信,你毀的是你自己!”

  聶然的陳述很是平淡。

  可這所有所有都與我的想像南轅北轍。

  我一直一直以為趙嫣然在發現心上人失去那段煦方的記憶後就選擇了沉默,選擇了抹去,為的是要和他在一起。

  我問:“為什麼?趙嫣然她……她不是很喜歡你的麼?她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我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把自己心愛的人推出去呢?

  “我看到那樣的嫣然,亦是惶然不解,”聶然垂頭道:“究竟那一年發生了什麼,究竟那個擁有‘煦方’記憶的我和嫣然說了些什麼?嫣然她……明明很早從小就想嫁給我的。可嫣然——”

  趙嫣然她說:“然哥哥,恰恰是因為我與你從小玩到大。你從來就不是一個開心的人,也從來不是一個會為了感情而坦誠自己的人。可前些日子,我看到的那個‘煦方’,那個即使已經恢復聶然記憶的‘煦方’,他依舊幸福啊。當他打算為了自己愛的女子遠走,我從未見過洋溢那種神采的他,而當他得知他將要失去她時,我更未見過……那樣痛苦的他。是,我是喜歡你,但若我的喜歡不能帶你快樂,那也僅僅是滿足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有些事越用力越留不住,比如愛情。

  可這樣淺顯的道理,嫣然知,我卻不知。

  我問:“後來呢?”

  “後來,我告訴嫣然她全想錯了。我心中一直有她,和她成親亦是我的心愿。那失憶時戀上的女子,只不過是移情別戀罷了。” 聶然嘆道:“我欺騙了她。”

  我心中一堵,“她信麼?”

  “或許信,或許不信,卻權當是真的了。”

  此番想來,那之後種種,都不過是她配合著聶然演著戲,想要逼我離開。

  “可那時,嫣然何故還要因為怕我找你而被我騙去樹林?”我惑然,“她,她甚至帶了一千兩銀票……”

  聶然道:“那多抵……是她想給你罷了。”

  我想起那在水波之中奮力揪住我讓聶然救我的趙嫣然,還有前些日子在酒肆重逢時見我與宋郎生滿眼祝福的趙嫣然。

  相識不深,結緣不淺。

  良久良久,我道:“嫣然,真是一個極好的女孩。平心而論,若換做我,未必願意守住那封信。”

  聶然道:“在你讓巨流席捲而去後,我曾去尋嫣然讓她把那封信給我看看,可她卻說她已把那封信燒了。”

  我一怔之下明白了。

  那時,他們以為和風已死,又何必喚醒煦方徒增難過呢?倒不如斷了這份念想,讓那一切都隨波逐流。

  我道:“既然信已不在,煦方也回不來了,你又何必舊事重提?”

  聶然問,“你……希望他回來麼?”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瞳閃了一下,那神色太像煦方,我下意識別過頭去,搖了搖頭。

  聶然不解,“為何?”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年多來,發生太多太多的事,太多的真相令我無力承受……萬事皆有因果,我本不喜歡去仇恨誰,因為仇恨無法給任何人帶來幸福。只是有時,當我回過頭去看,看到自己的付出得不到理解,看到自己的心意被人熟視無睹,看到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卻沒人願意把我看的更重要……我終究意難平……”我緩了一口氣,“時至今日,情也好義也罷,大局也好人心也罷,我怕是無力回天了……可就在這樣的時候,你告訴了我曾經有那樣一人,為了我做了那樣多的事,甚至到了最後一刻都能以我為先,我,我心中當真寬慰許多……”

  聶然問:“既如此,你卻為何不願他回來?”

  我再度搖首道:“他回來了,又能改變些什麼呢?有些事錯過了想要回過頭來,也只不過是在面目皆非前徒增憂傷罷了。”

  聶然聞言僵了僵,“難道你就任憑他人擺布,甘於這一切的塵埃落定?”

  我扯了扯嘴角,“我疲了,聶大人,我們不要再談這些好麼?”

  “為何你不聞不問?”聶然道:“為何你不再試圖去爭取……”

  我冷然截住他的話頭:“我再說一遍,我疲了。”

  “我,”他亦驟然打斷我的話,“今夜,確是為兵符而來。”

  他指著散落在地的兵符,沉著嗓音道:“我、宋郎生還有風離,或許我們未必同心,卻有著一個共同的目的——除掉公主,推翻太子儲君之位,讓江山易主,改朝換代。”

  聶然說的這句話最後四個字在洞中來回晃蕩,我呆呆看著他,甚至擺不出任何表情,只任憑他繼續說道:“我爹,是前朝舊將,當年京中譁變他救主不得而詐降,本就是為養精蓄銳等待時機。熟不料你父皇早已洞悉他的意圖,不僅斬盡前朝皇族血脈,更宣稱我爹是追堵前朝舊主的第一功臣,封侯封地,從此我爹便成了前朝臣民中的第一叛賊……如此,縱使手握重兵,又談何復國?”

  “所以,他選擇了宋郎生?”

  聶然凝視著我道:“宋郎生乃是瑞王之子,瑞王在前朝享譽盛名,確是不二人之選。”

  我覺得有些迷茫:“那麼他……是何時與你爹合作的?”

  “宋郎生原本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世,他本為追查自己爹娘之死而進京,又陰差陽錯的當了你的駙馬,直到我爹找上他……他一度以為他爹的謀逆案只是一個冤案,那之後才知當今皇帝並未殺錯人——他確確實實是前朝皇嗣。”

  所以,他一早便知曉,知曉了與我有著那樣深的國恨家仇麼?

  我咬住下唇,問:“那麼,風離,又是誰?”

  聶然道:“風離,是我爹的謀士。他究竟是何人,我爹亦未曾告訴過我,不過,風離滿腹謀略,奇才異稟確是少見,這些年來有他獻策,我爹方能在朝中鼎足而立。”

  我雙手緊緊絞著胸前的衣襟,“宋郎生他……他當真想當皇帝麼?”

  遠山連綿,雲霧纏繞。聶然平平問:“想與不想還有分別麼?”

  是啊,想與不想又有何分別?

  從他選擇了與夏陽侯合作開始,就註定與我為敵了。

  我心亂如麻,卻仍不死心,“他若無意眷戀權位,只是放不下仇恨,或許事情還能有迴旋的餘地……”

  聶然聞言愕然,“公主!到這個地步——”

  我抬眼,死死看著聶然道:“難道不是麼?他若當真有心謀反,風離既知瑞王密地所在,早就得到兵符號召千軍萬馬了,何必拖延至今?”

  聶然道:“那是因為風離他有自己的野心,他瞞騙了所有人!但這並不代表,宋郎生會為你著想!這世上本無永遠的敵人,只要利益得當,未必不能形成一股強力。你可還記得數月前的運糧官輪爆炸一案?”

  “那個案子難道……不是康王做的麼?”

  “康王承認了麼?他連犯上都敢,若當真是他所為,又豈會不認這一樁?這官輪爆炸一案明面上是為阻止朝廷運送災糧,干擾太子與公主的監國政權,實則是為了令災糧無法趕至災區,彼時民怨迭起,對策反江浙區最大的寇匪勢力便多了幾分把握……公主可曾懷疑過,當時官輪爆炸,炸藥究竟從何而來?城門管制森嚴,究竟是誰能有通天本事將那麼一大批火藥埋於官輪之中?”聶然繼續提示道:“沒有人能做到。火藥,是神機營的火藥,漕運府則有人暗中勾結……”

  我身體晃了晃,幾乎連坐也坐不穩,只聽聶然問我:“神機營提督萬翼,漕運總督齊之昱,皆曾在大理寺坐過冤獄,是誰替他們洗刷冤屈,公主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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