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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庭霜看進眼裡,笑道:“軒泥小哥,可記得玉山史派的腳法?”

  他道:“我覺得不像是玉山史派。”

  滿庭霜笑道:“玉山史派的輕功最不易辨識,既四不像,又什麼都像,就像那些野路子。你認錯了也不怪你。”

  如果是玉山史派,他追不上那個人,也是正常。

  滿庭霜又道:“這史老太君好像並沒有幾個子嗣,史派輕功存世不多,我都難得一見,軒泥小哥,你在哪看到的?”

  他道:“城外山林,但我沒有追上。”

  滿庭霜眼裡透出怒氣,道:“就算是輕功獨步天下的玉山史派,也不該如此羞辱我家軒泥小哥,我去替你報仇。”已飛向岸邊。

  他跟著落地,道:“那人早已不見。”

  滿庭霜的腳尖仍在踮起。

  他轉移話題,道:“庭霜看我這衣服針法如何?”

  滿庭霜將手中他的外衣來回翻看得仔細,抱住他手臂,喜道:“我也要!”

  他道:“樣式是新的,針法還是蘇繡,過幾日,我給庭霜送幾套稱身的衣物。”

  滿庭霜笑道:“好,我等你。”一團日色從亭頂漏下來,籠罩在滿庭霜臉上,滿庭霜忽道:“今天陽光真好!”

  他亦覺得舒適,道:“我也正有此意。”

  滿庭霜笑道:“那我們走!”

  戴上薄面紗,出了寧園門。滿庭霜走在前,他跟在後面,二人漫步在京都最繁華的天府街上。

  他了解滿庭霜的習慣,每逛此街,必定要到天神廟戲樓中去聽一齣戲。京都的戲樓本來就不多,像天神廟戲樓如此豪華和寬闊的更如鳳毛。不理會一路熱鬧景象,二人徑直走入天神廟戲樓腰棚,戲樓樓主見熟客來了,命人打掃好一青龍台,邀兩人上座。戲台上趙雲七進七出,滿庭霜時而歡呼,時而拍手,薄紗掩蓋下的表情雖朦朧不可見,他見滿庭霜的眼彎彎如月,便知她已陷入戲裡。

  一聲讓演員退場的尖銳銅鑼敲得他皺眉,他悄觀察滿庭霜的表情,是否仍意猶未盡。不料滿庭霜也在偷看他,是否仍在回味。眼神交匯,旋即有了共識。二人退出戲樓,到街上看河燈與畫船去了。滿庭霜道:“你陪我去看戲了,我陪你去看什麼呢?”

  他道:“這一處已看厭了?”

  滿庭霜道:“嗯。沒什麼看頭。”

  他於是在頭腦中搜尋滿庭霜喜歡去的地方,忽聽滿庭霜道:“不如去看梅花?此時梅花可開得正盛。”

  他知道滿庭霜喜歡梅香,而梅樹開得最盛的地方,一定就是那處了。

  他帶滿庭霜去了學士府。

  易鶴亭作古之後,學士府轉由易雨杏繼承,易雨杏人在皇宮,便將此處改建成避暑的行宮,只一年回來住個幾月,平日除了看門的幾個家丁,並無別人。

  學士府中的西苑裡全是梅樹。每一株都是姨婆親手栽的。他實在不願觸景生情,置身於這樣的一大片梅林。漂浮著

  的繞不開的梅香,如同淡淡的卻飄散不去的愁。偶然間,心似遣,在梅樹邊。

  他道:“我忽然想寫一首賦!”

  滿庭霜道:“賦什麼?”

  他道:“這梅。”

  滿庭霜笑道:“這梅可要好好讚美讚美,軒泥小哥。”她摘下面紗,嗅著梅花了。

  他沒有將賦寫成,送滿庭霜回到寧園之後,他邊回房邊想著冬衣的新式樣。立冬了,已有些寒意。他回憶起幾里外有三具屍體仍躺在寒氣積聚的草地里,過了一夜,怕是結滿了露珠,他們的靈魂潮濕得不能安息。

  靈魂同樣得不到安寧的還有他。兇殺案子不該是一個不涉政事的人去管,他想寫封匿名信報給衙門,然而他卻放棄了這個打算。畢竟他目睹了,他便不能不去管。

  他從馬廄里牽了一匹馬,這馬兒他取名御風。取來父親留在家裡的馬鞍掛在御風背上,他輕拍御風脖頸,冷風中它踱步起來,清得出水的眼窩的朝向是林中的屍體。

  ☆、四

  四

  他過去目之所見,這一條去往死梅樹的小道兩旁,時而有其它梅樹在繁鬧地招搖,反駁冬天說自己只是一個冷寂的時節,時而又什麼也無。當梅樹都消失之時,這一條只允許一架馬車通行的小道便成了空闊的大道。遠眺的眼神可以直接延伸到那座頹圮的破廟。

  御風在大道上啃比它小腿還高的蒿草,他不挑食,沒有身為名駒該有的傲嬌,被雜草栓住胃,暫時不想挪開步子。他雙腿夾夾馬鞍,示意御風跑起來。因他看見這道上泥土裡,凹凸著大片的馬蹄印。定有一群人先他在前。

  會是誰呢?這馬蹄印淺,看來馬的腳力不行。馬蹄凌亂,毫無章法,雖是個群體,卻無嚴厲的綱紀。會是誰呢?他大概知道答案。

  而御風接到小主人命令,已奮蹄奔馳起來。

  他將御風拴在死梅樹下,囑咐它莫要吃梅葉,梅樹已經死了,他不想只剩懷念。御風馬蹄高抬,將腳邊討它厭的蜈蚣踢走,打個噴嚏,表示遵命。

  他又自梅樹梢起飛,朝半里外的農舍飛去。

  御風一直被腳下的小蟲騷擾,這極度地打擾了他欣賞渾白天空的好興致,有些還爬進他的耳朵,對他說些悄悄話。他不自在地劇烈搖頭和瘋狂甩尾,剛吃的蒿草幾乎要反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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