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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到了靳野面前,在她喜歡的人面前,林紓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行為很惡劣。

  就像這個社會,給私生子打上了很多不光彩的標籤還有偏見,好像私生子生來就是個錯誤,有違道德倫理;好像私生子天生就低人一等,生來就抬不起頭做人。

  林紓抿了抿嘴,有些遲疑但是極其尖銳地問道:“所以,在你心裡一直受‘私生子’這個身份的困擾?”

  這不會是林紓會問出口的問題,至少在她正常時,是絕對不會問出這種問題的。話一出口,靳野愣了片刻,詫異高情商的林紓說出這種話,詫異林紓的敏銳——他隱藏的極好的自卑感。

  靳野又拿了個軟墊給林紓,“那倒不是,這是我母親他們之間的問題,跟我沒太大關係。”

  “可是為什麼你一直避而不談?”

  ——今晚上的林紓太尖銳了,靳野心想。

  好在是真的不在乎,靳野笑笑,“那是因為是真的沒什麼好說的,而且也沒有太多可說的,我對我那個弟弟還有他們那一家並不熟悉。”

  長夜漫漫,靳野不是一個合格的說話者,林紓也不是一個好的傾聽者,因為正當靳野醞釀好情緒,準備說起陳年往事時,林紓突然說邊游泳邊說。

  林紓想游泳——這個認知,讓靳野很快樂,因為抑鬱症發作的時候,除了想死就是想死。確實如趙慶說的,林紓是一個像太陽花般生長的女孩兒,懂得自救和他救,知道如何調節自己的情緒。

  地下泳池水深三米,下水後就需要不停的划動來保持漂浮。林紓這是第一次見靳野遊泳,身姿矯健,線條流暢,像蛟龍入海。

  站在岸邊做熱身的林紓,朗聲贊道:“還有什麼運動是你不會的嗎?”

  剛在水裡一個來回,靳野長臂泅住岸邊,另一手摸了一把臉,笑道:“足球。”

  “是因為身高嗎?”——太高了,所以下盤不穩。空曠的地下室迴蕩著男人沉沉的笑聲。

  清澈的淡藍色水面波光粼粼,靳野斷斷續續跟林紓講述了他的故事。

  ——三十幾年前,蔣清麗還是個大學生的時候,遇見了影響了她這一生的男人,也就是靳野的生父,沈鐸。

  當時蔣清麗無非就是個年輕貌美、涉世未深勤工儉學的農村女孩兒罷了。作為那個窮鄉僻壤的小鄉村里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見過城市的發達方便,是不甘回到農村的,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城市裡生存下去。

  彼時,剛剛實行改.革.開.放,沈鐸第一批下海試水,倒買倒賣,很快成了有錢人,回到濱城開了第一家酒店。蔣清麗就在那家酒店裡做前台,補充生活費和學費。

  故事就這般俗套的開始了——蔣清麗在沈鐸的花言巧語和各種浪漫的攻勢下,義無反顧飛蛾撲火般愛上了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那時候的蔣清麗太單純了,太無知了,沈鐸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毫不懷疑的相信,那些花前月下的誓言,讓她深深陷入了愛河裡。

  當她滿懷欣喜的告訴沈鐸她懷孕了時,等來的不是承諾的娶她為妻共度一生,而是沈鐸毫不留情的讓她把孩子打掉,是他有妻子有女兒的真相。

  無法接受自己的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的插足者,蔣清麗幾乎是逃般回到了農村,整日以淚洗面。

  尚未開化的農村,女子的名聲是天大的重要,蔣清麗根本不敢告訴家裡。從小到大接受的三.從.四.德的教育根深蒂固刻在了她骨子裡,她也狠不下心將孩子打掉。

  可是時間不等人,所以當靳野的養父靳海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說下,蔣清麗答應了。

  靳海生跟蔣清麗是青梅竹馬,兩人是鄰居。靳海生一直喜歡蔣清麗,卻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從來沒有表白過心跡。靳海生念完小學就輟學了,對蔣清麗卻是一萬個上心。騎著自行車接她放學,蔣清麗需要教材文具,靳海生二話不說花上兩天跑到縣城給她買來……蔣清麗知道靳海生喜歡她,可是她不想窩在山裡過一輩子,靳海生不說她就當作不知道。

  知道所有真相的靳海生並不嫌棄蔣清麗,保證會將孩子視如己出,甚至說可以不再要孩子。

  就這樣,兩人迅速結了婚,蔣清麗剩下了這個孩子,並且取名——靳野。野,意在希望靳野能如野草般,有著強勁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村子裡關於蔣清麗的閒言碎語越來越多。那些長舌婦們,明里暗裡議論著她,最先冒出來的流言蜚語是她在外面鬼混,不乾淨。鄉下對女人生子有時候比城市更敏感——結婚還不到十月,蔣清麗就生下了靳野,這個孩子一看就知道是野種。

  這種話隨著靳野的長大,越來越人盡皆知。因為靳野跟靳海生一點都不像,村子裡的人就更加底氣十足了。

  靳野握著林紓的腳,調整她的姿勢,邊道:“小時候的事情我其實不太記得。只記得村子裡小孩聯合起來排擠我,孩子王會跟我扔石頭,大概就這樣。”

  蔣清麗還沒有畢業就懷上了靳野,念的師範,算是肄業。之後在農村當了名中學歷史教師。從小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靳野,自然是眾矢之的。糟糕的環境,隨著靳野逐漸懂事,蔣清麗也變得越來越擔憂。

  老實的靳海生,提議道:“我們搬到縣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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