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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抓了抓頭髮,嘿嘿一笑:“我是悄悄回來的,打從角門跟著府里採買的車混進來的。偏偏今兒採買了些魚,可不就有魚腥味了。”

  薄荷捏著鼻子叫小丫鬟快提熱水來:“趕緊換洗了。如今王妃可聞不得這些。”看看初一脫下的那雙靴子已經快磨透了,小丫鬟又只抱了衣裳來,便回身去自己房裡拿了雙鞋出來往地上一擲:“洗好了就快些來,王妃急等著王爺的消息呢。”

  初一也知道自己身上味兒有點大,王妃又是有孕的時候,自然不敢怠慢,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搓了一遍,料想應該沒味兒了,這才出來。一出來便見地上放著一雙鞋,底子納得又厚又緊,青色鞋面上繡著墨色竹報平安的圖樣,瞧著不顯眼,細看針腳卻極細膩均勻,一片片竹葉還沒有松仁大小,也繡得極為仔細生動。

  初一捧著這雙鞋傻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穿上了,來見桃華回話。

  桃華已經等得發急,但聽說初一是喬裝回來的,立時先叫人去封了消息,凡見過初一的幾個下人,這些日子統統不許離府。做完了這番安排,好容易等初一過來,連忙問道:“王爺怎樣了?”

  “王爺好著呢,王妃放心。”初一利索地行了個禮,“就是累些。因這群蠻子不分白日黑夜,說不準什麼就來,所以都不敢放鬆,晚上聽到動靜就要起來。”雖說守易攻難,但北蠻人來去如風,這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襲擾也讓人煩不勝煩。

  若是他說沈數在軍中一切都好,吃得香睡得甜,桃華定然不信。此刻他說得實在,桃華聽了倒放下了心。既是打仗,哪有輕鬆愉快的,縱然累些,只要沒有受傷,她也就安心些了。

  “仗打得怎樣?”

  這下初一皺了皺眉:“那群人,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爭權奪利,實在可惡!侯爺就怕他們把福州的把戲再演一次,緊緊盯著。”原本定北侯十成精力都該放到打仗上去,現在至少要分出三成來盯著後方,也是比往年更累。

  “不過,王妃那止血散,今年軍中配了許多,可又頂了大用。還有救護隊……丁郎中父子,這一年來又教出好幾個人來,如今軍醫們都會些fèng合之術,還招募了好些人做那個護理,雖說仗打得艱難,大家卻都心安呢。”上陣衝殺,知道自己若是受了傷,自有人來救護,如何能不覺得多一層心安呢?

  “屬下在軍中,聽到許多人還在說這救護隊是王妃建的,丁郎中父子也逢人就說王妃知遇之恩呢。”說實在的,初一聽了這些話,也覺得與有榮焉,“有個都尉是從福建那邊調過來的,見了咱們西北的救護隊,直說福建那邊也該建一個,能少死不少人呢。”

  桃華擺了擺手,不是很想聽這些:“王爺讓你喬裝回來,為的是什麼?”絕不是為了回來誇她的。

  初一頓時正了臉色:“王爺派屬下回來給皇上送信的,至於信里說些什麼,屬下卻不知道了。”其實他也猜到一些,應該就是於黨在軍中的動向了,然而走時王爺叮囑過他,這些事視情況而定,若是王妃有孕不適,就不要跟她說得太詳細了,免得她擔心,“應該是王爺在軍中得的一些消息。”

  桃華就怕初一回來,是因為有人從中作梗導致軍情危急,派他回來向皇帝求援的。現下聽說是沈數在軍中得到的消息,心裡便鬆了口氣:“那我明日帶你進宮?”

  初一立刻搖頭:“王妃,這封信必須悄悄交到皇上手中,萬不可被人察覺。屬下一個男子,若是進宮就會招人眼目。就是王妃,也須有個藉口才好進宮。”王妃本來就不常入宮,這會兒還在養胎之時,忽然進宮,必然有人疑心。

  桃華臉色一變,那股子噁心欲吐的感覺又泛上來了:“怎麼,難道現在情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竟要如此謹慎小心了?

  初一看她臉色一下白了,駭了一跳,連忙搖手:“並不是!只是王爺說,後宮耳目眾多,皇上想要畢其功於一役,消息便絕不能走漏。於閣老老jian巨滑,此次西北之人雖是於黨,卻並無于姓子弟,若是被他警覺脫了手,只怕又會功虧一簣。”

  於閣老跟條泥鰍似的滑不留手,實在難以抓住。於家現在沒有出色子弟,導致於黨多是姻親門生,固然不如本家子弟聯繫緊密牢固,卻也有個好處,就是若這些人犯了事,追究起來他也容易撇清。不然此次趙於兩黨之爭,趙家咬出於黨好幾件事,最後卻沒有一件真能追究到於閣老身上去。

  說起來,最能做為於家突破口的,其實就是曾被於閣老寄予厚望的於銳了,所以皇帝才對於銳始終引而不發,就是想抓住機會一擊即中,將整個於家都扯進去。偏偏於閣老來了個壯士斷腕,竟把這個滿族裡最有出息的子弟犧牲掉了,導致皇帝蓄了許久力量的一拳還沒打出去就失去了目標。

  如此一來,此次西北之事,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否則於閣老若是縮了回去,誰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揪住他的尾巴?皇帝用了十年的工夫一步步把於閣老逼到了如此境地,可是皇帝年紀也不小了,於閣老固然再也熬不起,皇帝也有些等不得了。

  何況皇帝與於黨如今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似乎還平安無事,其實內里已經勢如水火,如果這次拿不下於家,將來朝堂之上再無寧日。這天下畢竟是皇帝的天下,於閣老可以肆意而為把朝政攪得一塌糊塗,皇帝卻不能這樣做。

  桃華扶著頭在椅子上靠了一會兒,覺得嘔吐的感覺消退了些:“你且與我說句實話,此事究竟有幾分把握?”

  初一是沈數的心腹,雖然有些機密之事他也不知,但畢竟跟在沈數身邊,於西北軍中狀況卻是十分了解,此刻聽桃華這般問,想了想便道:“屬下不敢說有幾分把握,但西北——皇上派去的人中其實有於黨,可皇上已經知道了,而於黨還不知道皇上已經知道。”

  這話聽起來有些彆扭,但桃華已經明白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皇帝現在依靠的,就是他已經知道而於黨還不知道的事。當然,還有定北侯與沈數的支持。

  “都說皇上對王爺……”桃華喃喃地說了半句,把後半句話咽回去了。都說沈數與皇帝是那張龍椅的競爭者,所以必然水火不能相容,於家也正是因為相信皇帝對沈數始終有忌憚防備之心,才被皇帝乘虛而入,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地。

  然而此時此刻,皇帝其實是把賭注押在了沈數身上,畢竟西北之事他鞭長莫及,便是有再多的巧妙安排,成敗也都掌握在定北侯與沈數這對舅甥手中。皇帝究竟是如何就敢如此信任沈數的呢?

  桃華當然知道,沈數並沒有做皇帝的意思。如果讓他選擇,他更願意如定北侯殷家一般,世代鎮守西北,保一方平安。他是殷家的外孫,天生就流著一半殷家人的血液,遺傳了殷家人的剽悍英勇,也遺傳了殷家人對西北的熱愛。如果說他對京城還有什麼執念,那就是想要對當初害死他母親的太后和于氏一家復仇。

  然而在別人眼裡,沈數似乎天生就應該覬覦皇位的,畢竟他的生母出身要比皇帝的生母高貴得多,更不必說先帝的寵愛了。出身如此,簡直沒有人肯相信,他居然不想當皇帝!唯一肯信任他的,居然是他的競爭者,這實在是……

  “皇上不是一般人……”桃華低聲說。皇帝比沈數更適合那張龍椅,他對於人心的把握遠在沈數之上,天生就是該做皇帝的人。所以先帝當時選擇了他繼位,或許並不僅僅是因為於家在他背後的支持。

  這句話說得聲音太小,連旁邊的薄荷都沒有聽清,不由得問道:“王妃,那要怎麼進宮才能不落痕跡呢?”

  這還真是個問題。桃華揉了揉眉心,正在琢磨,外頭小丫鬟已經報了進來:“成親王府又送東西來了……”這次是幾筐鮮魚和鮮藕,這會兒水都已經結冰了,要弄這些東西也不易。另外,還有特地給旭哥兒送的一籠活兔子和活野雞。

  桃華眉頭剛剛一皺,便又舒展開了:“入宮的理由這不就來了嗎?”成親王妃這樣糾纏不休,她心裡不安,進宮去打聽一下消息也是應該的不是嗎?何況這一胎已經滿了三個月,也差不多可以出門了。

  不知是不是有了目標幹勁就來了,晚上,往蔣家去的下人帶回了白果親手做的小菜和點心之後,桃華忽然就覺得食慾來了,竟然就著白粥把小菜點心都吃乾淨了,並且雖然夜裡仍舊有翻湧欲吐的感覺,卻只是乾嘔了幾下,並沒吐出什麼來。

  “哎喲,謝天謝地。”鄭嬤嬤雙手合十往空中拜了拜,又忙不迭地道,“明兒再派人去,跟林姨娘說,王妃愛用她的手藝,請她多做些。”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把林姨娘乾脆接到郡王府來住著,天天給王妃做。

  桃華倒覺得沒這必要:“或許只是到時候了。”強烈的妊娠反應期終於過去了,又或者這事兒還真是情緒在起作用,看來人真是還需要做點事的,整天無所事事只能坐在那裡擔憂的時候,可不就格外會覺得難受麼。

  總之不管是白果的小菜立功,還是桃華天生就是個沒清福可享的工作狂,反正第二天早晨起來她就覺得精神了很多,坐到鏡子前頭照一照,雖然人是消瘦了一圈,臉色也有些蒼白,但看起來已經有了活力,不像前幾天那麼一直半死不活的了。

  薄荷深有同感:“前些日子王妃總是沒精神,今兒瞧著就好了許多呢。”妊娠反應真是奇怪啊。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它怎麼就能嗖地一下來,又嗖地一下去呢?

  鄭嬤嬤忍不住好笑:“這又不是病。真是傻丫頭……”淨說些傻話,“不過,王妃前些日子到底是虧了,這後頭可得好生補補。”再怎麼說,連著兩三個月天天吃了就吐,對身子也是有損的,更不必說肚子裡的孩子了。

  “若是這幾日不吐了,再請伯祖父來診診脈,開個補養的方子就是。”桃華看著薄荷把自己的頭髮綰了個利索的螺髻,配一支華麗的鳳釵就顯得精氣神兒十足,也頗為滿意,“安排馬車,進宮。”

  今日不是什麼初一十五的正日子,但說起來桃華已經好久沒有進宮,如今來請安也不必限定什麼日子了,在宮門處遞了牌子,馬車就駛入了後宮。

  “王妃,後頭好像是成親王府的馬車。”薄荷扒在車窗上,從車簾fèng隙里向後看了一會兒,小聲道。

  她這才到宮門呢,後頭成親王妃就來了,可見是一直盯著郡王府。如此看來,昨日送的那些禮只怕不是偶然的,皇后一直不曾有所動作,難道就是在等她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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