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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奏章,十有八九都是在講黃河泛濫的事情,你幫我想個辦法一勞永逸如何?”

  黃河的治理自古就是令無數統治者為之頭痛的難題,連歷代的治河能臣也未必有根治辦法,談何一勞永逸?御音這樣說,也不過是故意想要為難一下他。

  然而雁持笑容微斂,走到桌旁拿起那些奏章翻看,竟真的開始思索起來。

  河水泛濫是龍王管轄的範圍,他本不該插手,但又如何忍心看著這人為此傷神白頭,更不忍兩岸百姓生計無落,流離失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御音幾乎倦怠地也快睡過去時,才突然聽到他的聲音。

  “一勞永逸是沒有辦法的,不過也許可以將其緩和。”

  御音睜開閉目養神的雙眸,雁持也正側頭望著他回答道,那認真的神情竟有些可愛。

  “緩和?”御音重複著他的話,很有興趣地問。

  “是的。”雁持放下奏章,仿佛隨手一抽,在兩人面前展開來,赫然是一張黃河流域水道圖。

  “從前朝以來,黃河下遊河道從河南經蘇北入還,在淮陰附近與淮河,運河匯合,但現在,河道長年失修,河水挾帶大量泥沙……”

  御音沒想到他才華至此,竟能在須臾之間提出一個如此詳盡的方案,而且,頗有可行之處。

  講的人心無旁騖,聽的人自然也聚精會神。

  紗籠中透出來的昏黃燭光映照在兩人臉人,似乎有種飄渺的溫馨。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看著御音揚起的滿意笑容,剎那間他產生了一絲迷惑:以天人之姿摻入歷史的他,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然而即使是錯,他也決定走下去了,所以,不再去想。

  5

  御音開始讓他參與議論朝政時事,也將一些政事交給他處理,自己以身體要多修養為由,讓他無法拒絕。

  很快的,天下皆知有雁持其人,連少年皇帝也知道六皇叔身邊有一個絕不遜於諸葛亮的能人。

  只是這個名叫雁持的幕僚從來不在外人面前出現,連皇帝的召見也謝絕了,他安於靜靜地待在幕後,為人所知卻又離人很遙遠。

  就像一個影子,一個屬於御音的影子。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這一片浩浩的梅林,將繁華的京城與郊外隔開,自成一個世界。

  冬末春時,一片片的仿若麗人裊裊舞姿般落入手心,貼骨的冰涼一直沁入了懷裡。

  雁持仰起頭,看著眼前這一切,清明的心不由也生出一絲迷惘。

  這一切,是如夢,抑或本就是夢?

  突然,梅林深處傳來一陣陣劍氣舞動的聲音,引得他一怔之後,往林內而去。

  漫天飛花中,一白衣少年持劍而舞,身形驕若游龍,劍似飛鳳,盪人心魄。霍如羿she九日落,驕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心頭便忽忽地浮起了這兩句詩來。

  那少年忽地劍勢一轉,劍尖朝他直直地刺過來,迅如閃電,手勢挽起的劍花令人眼花繚亂,只怕躲閃不及,而雁持卻不慌不亂,只輕輕一閃,避過鋒芒,身子再順勢一拔高,足尖輕踏劍上,飄出數丈之遠,身形飄逸優美,如同謫仙。

  那少年眼中閃過一抹驚異,這才停下劍勢,卻斜睥著他,以一種鄙薄的語氣開口道:“閣下沒聽說過非禮勿視麼?”

  雁持淡淡一笑:“我只聽過君子動手不動口。”他沒有忽略了少年方才刺劍而來時的殺氣,只是兩人素未謀面,卻不知這殺意從何而來,只是他看這少年的眼神很是熟悉,似乎在哪裡看過。

  少年辯不過他,咬了咬唇,狠狠地一瞪眼:“你有膽就留下姓名,待小爺下次再與你一教高下。”

  他突然很想笑,覺得這少年的言行舉止很是可愛,“在下雁持,來而不往非禮也,請問小公子又尊姓大名呢?”

  少年一瞪眼,“我不小了!”隨即又揚起詭異的笑容,“原來是六王爺身邊的大紅人,莫怪我會辯不過人家。告訴你也無妨,我叫如星。”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他聞言喃喃低語,“哪有父母會給兒女取這麼一個奇怪的名字?”他有些奇怪,看這少年雖孤身一人,卻衣著華麗,氣度不凡,想必是什麼官宦世家的公子吧,只是自己什麼時候如此出名了,連一個少年都聽說過他。

  他深居簡出,自然不知自己的大名早已傳遍天下,治河一事更是當記首功,因為他的提議,使得黃河泛濫遠沒有往年來得厲害,而且令之後的幾十年兩岸百姓也得以安心耕種。

  本是低低的低語,卻還是被少年耳尖地聽見了,只見他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咬了咬唇,揚起異常燦爛的笑容,“既是如此,雁先生便好好在此欣賞一下美景吧,我先走了。”

  “等等……”不待他出聲挽留,少年身形一閃,便不見了人影。

  他轉身想走出梅林,這才發現四周飄落不斷的飛花有些異樣。

  “原來是下了五行的結界……”

  這個少年,看來是學過一些道法的,只不過根基尚淺,對他來說,更是不足以造成傷害。

  雁持微微一笑,雙手結成手印,只輕喝了聲“破”,身影隨之消失在寂寂落索,碎花漫布的梅林中。

  月白風清。

  “你今天去哪了?”拈起一片落花細細摩挲,御音臥在躺椅上頭也不回地問道。

  “沒有……去了城外梅林一趟。”御音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溫柔,然而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同了。“你有事情找我麼?”

  “你來看,”他微微舉高了手中的落花,“朱顏辭鏡花辭樹,無論它生前有多麼璀璨奪目,終究不可逃過凋零的宿命。”

  “這不是宿命,是規律,生老病死,自然輪迴,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真的是他看錯了麼?今晚的御音似乎多了一點什麼。

  “規律麼?”御音低笑著,似乎在思索,“如果有人要打破這個規律,會如何呢?”

  他聞言皺起眉頭,“你……”

  層層樹葉間一聲輕微的聲響,打斷了他的話語。

  月光反she下的一絲寒芒破空而來,目標直指躺椅上的人。

  唯一的生路被堵住,御音已是無路可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劍鋒愈來愈近,直逼眼前。

  而他,由於離得太遠,也無法擋住來人洶洶的去勢。情急之下,隨手摸起身上的物件就往刺客擲去。

  “錚”的一聲,來人的劍被生生盪開,他不得已一翻身落在幾丈遠的地上。“又是你!”刺客狠狠地咬牙,似乎和他有著深仇大恨。

  剛才就覺得他的眼神有些熟悉,現在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是上次行刺的那個人?”

  “是又如何,你甘為他的走狗,可見也不是什麼好人!”全身都罩在黑衣下,惟有那雙眼睛露了出來,清亮無比,此刻正盛滿了熊熊怒火,令他心中一動。

  雁持聞言不禁也要皺起眉頭了,據他在御音身邊這些日子所知,他為人和善,雖攝政多年,卻多行仁政,怎麼會有人三番兩次行刺他,還有如此深的恨意呢?

  他不由轉頭朝御音望去,此時御音已站了起來,眼神深不可測,不知在想些什麼。

  蒙面人卻趁著這空隙,持劍再次朝御音刺去。此刻仿佛拼盡了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大驚,飛身上前,擋住他的劍勢,與來人打了起來。奇怪的是,這邊打得驚天動地,王府里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察看。

  蒙面人的武功不可謂不高,可惜卻略顯稚嫩,經不起長時間的打鬥。時間越長,他越是顯得力不從心,一個不小心,他被挑掉面巾,右肩受了一掌,跌倒在地。

  面巾下是一張少年的面孔,眼神清澈而倔強,顯得毫不屈服。“是你!”是他早上在梅林中遇到的白衣少年。

  少年冷笑一聲,“沒想到你還能破了那五行陣法,可惜天縱奇才,竟甘為虎作倀。”

  這話他已經說了兩次了,實在不知他與御音有何深仇大恨,才憤恨至此,然而私心下自己實在是極喜歡這少年的,思忖著望向御音,希望可以為他求情。

  “御音,你弒父殺母,篡謀皇位,濫殺無辜,不得好死!”少年冷笑著又把話鋒轉向他,“可憐你在他身邊,居然一無所知,還以為他是百年一見的好人,真是可憐至極!”

  御音雙手背負,面無表情,淡淡地道:“來人。”聲音並不高,可是立時從四面現出幾個身影,無聲無息,想來隱身已久,可是雁持卻一直沒有留心,自然也沒有發現。“把他帶走。”幾人一頷首,其中一人便在已被他點了穴的少年身上再點上奇經八脈的穴道,以保證他無法解開,然後幾人挾起他往黑暗處走去。

  “……”他望著籠罩在陰影下御音俊美的面孔,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你相信他剛才說的話麼?”御音終於開口了,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波瀾起伏。

  近乎直覺地搖搖頭,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那少年……”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可以放了他嗎,他只是年紀還小不懂事……”

  御音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徑直走至他面前,望著他,表情還是那麼溫柔,一如前生初見,令他心動,也令他心痛。

  “你就這麼相信我?”

  他突然覺得在那溫柔的表情下有一絲嘲諷,卻還是輕輕頷首,望入他深如寒潭的眼眸,仿佛望見了當年瑤池邊那溫柔而慈悲的笑靨。“我相信你。”點點頭,沒有任何猶疑。

  御音笑了,手撫上他的眼睛,聲音在夜風的吹拂下顯得有些虛無飄渺,“不要這麼看著我……我會心痛的……”

  6

  “把如星還給朕!”少年般的聲音在御音的書房內響起,帶著洶洶怒氣,很有氣勢,卻明顯稚氣未脫。

  不是我,而是朕,說明了那少年對皇帝的重要性。

  雁持有些奇怪,他和皇帝有什麼關係,竟讓皇帝不惜微服來到王府?

  “皇上紆尊駕臨此處,就為了說一些臣聽不懂的話麼?”淡淡的,不動如山的聲音,與怒火衝天的聲音成為鮮明的對比。

  “你少給朕裝蒜!你要獨攬政事,你要這天下,要這皇位,朕都給你,只求你把如星還給我!”說到最後,那原本氣勢如虹的聲音竟有了一絲脆弱。

  “皇上說笑了,這天下本來就是皇上的,何來給不給之說,再說皇上為了區區一個少年而來臣這裡大吵大鬧,未免有失體統,還請皇上自重。”

  “你……你……你很好!”少年皇帝氣得說不出話來,“竟然皇叔不仁,就別怪朕不義!你要是敢碰如星一根寒毛,朕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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