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甜蜜:結盡百年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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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了怔,「你怎麼就那麼肯定?」

  張安的手微微一頓,是啊,他怎麼就那麼肯定?

  如果真有事,怎麼辦?

  不,不會,這些年跟隨那個男人下來,他了解那個男人的能力,有時他真覺得他就像是個神一般,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他一定不會有事,也絕對不會讓蘇月有事的。

  「許是見這天色黑,山路不好走,兩人在哪裡先歇一宿,明日天亮回來。」將手中的柴火添完,張安盤腿坐了下來。

  雪燕心中一喜,這是這個男人跟她說得最長的一句話了。

  以為男人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觀,又見一直兩廂沉默,實在無聊,便又忍不住接著問道:「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如此冷情的男人,如此寡言的男人,如此深沉的男人,一定有很多故事吧?她想。

  結果,在她殷切期盼的目光中,篝火對面的男人看也沒有看她一眼,緩緩闔上眸子,自顧自小寐起來。

  雪燕有些受傷,要不是小命在他手上,她真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恨恨地剜了他一眼,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拾起邊上的草把玩了起來。

  夜,很靜,只能聽到風吹樹葉和篝火燒得「嗞嗞」的聲音。

  篝火的兩頭,一人坐得筆直,雙目輕闔,一動不動,似是已經睡了過去,另一人勾著腦袋,借著火光,十指靈活地搗騰著手中的草枝。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草做的螞蚱就在手上成了形,雪燕擰起來看了看,甚是滿意,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男人似是睡得極沉,目光觸及到男人腰間的佩劍,她眸光一動,輕輕站起,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將螞蚱小心翼翼地掛在他佩劍的劍柄上,掛好後,又輕聲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來,抱著膝蓋望著篝火發呆。

  兀自失神了一會兒,肚子裡實在餓得慌,她便只得也強迫自己慢慢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東方已經露白,身前的篝火也漸漸熄了,只剩下一些燒下來的紅炭,在晨風的吹拂下明明滅滅。

  對面的男人竟然還未醒,去尋那個女人的白袍男人也還未見回來。

  環顧了一下四周,視線雖然不是很清明,卻也已經可以勉強辨物,輕輕喚了一聲「張安」,男人沒有反應,她輕輕起身,朝樹林裡面走去。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張安緩緩睜開眼睛。

  天一亮,商慕炎和蘇月就起了床,盥洗梳妝完畢,就準備出谷。

  「這些糧食和綾羅綢緞怎麼辦?」蘇月望著滿山莊的奢華,秀眉蹙起。

  民脂民膏啊都是。

  「等出去,我會讓人通知本縣的官員來處理,一樣一樣還給老百姓,只是東西可以還,人就還不了了。」商慕炎輕嘆。

  蘇月一怔,「人還不了?什麼意思?」

  「就是在你之前的那些女人啊!每三個月就有一個女人作為祭品送到這批山賊手中,原則上講,山莊裡應該有很多女人了,可是,昨日我找你的時候,將整個山莊都找遍了,一個女人也沒有看到,說明,那些女人被玩膩以後可能都被殺了。」

  三個月就有一個?!

  蘇月震驚了,她還以為她是第一人,沒想到這些山賊竟然沒人性到這種地步。

  等等,她突然想起什麼,瞳孔一斂,拉起商慕炎的手就往後院跑。

  「怎麼了?」

  「救人!」

  她記得她躲在後院的時候,隱約聽到水缸下面有動靜,只是當時,她意識渾渾噩噩,且自身難保,就也沒有多想,剛才聽商慕炎一講,她覺得必有文章。

  果然,大水缸移開,竟是一個地窖。

  恐有危險,商慕炎讓蘇月留在外面,自己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

  當火摺子被吹亮,地窖里的一切映入眼帘,他震驚了。

  一地窖的女人,披頭散髮的、衣衫不整的、坐著的、躺著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絕望到了極點,這麼多的人竟是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走動,就連他這樣出現,也沒有引起她們多少反應。

  直到他說,他不是山谷里的人,他是來救她們的,要放她們出去,她們才將信將疑地起身。

  當商慕炎和蘇月齊齊出現在張安面前的時候,張安激動地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皇上回來了…….娘娘沒事就好…….屬下…….都是屬下不好……」心中狂喜,他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站起來,一時語無倫次地連話都不會講。

  見他緊張成這樣,蘇月微微一笑,「我沒事,你也無需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蘇月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驀地被商慕炎微涼的聲音打斷:「那個女人呢?」

  蘇月一怔,張安亦是身形微僵。

  「什么女人?」蘇月並不知道她被綁走後,發生了什麼。

  商慕炎沒有理她,微微抿著唇,鳳眸淡凝,眸光輕掠過張安腰間的佩劍,掠過佩劍的劍柄,最後揚落在張安的臉上,一瞬不瞬。

  張安一驚,連忙跪在地上。

  「屬下辦事不利,請皇上責罰!」

  商慕炎冷冷一笑,將目光掠開,垂眸掃了一眼地下篝火燃燒之後的灰燼,末了,復又再次抬眼看向他,淡聲道:「你放走了她?」

  張安臉色一變:「不是,是夜裡的時候,屬下不小心睡著了,等屬下醒來的時候,便不見了她,都是屬下的錯,是屬下沒有看好她,請皇上責罰。」

  商慕炎沒有說話,只鳳眸深深地看著他,半響,忽的唇角一彎,「張安,這不像你。」

  張安一驚,頭都不敢抬,心跳踉蹌。

  蘇月聽得雲裡霧裡的,鮮少見到商慕炎對張安這樣,一時心中焦急,遂輕輕拉了拉商慕炎的衣襟,「到底怎麼回事啊?」

  「怎麼回事?你為何會有這次遭遇,全拜一個女人所賜!而他,放走了那個女人!」

  商慕炎唇角笑容一斂,沉冷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蘇月一震,似乎有些明白了過來,是說那個跟她換衣服的女人,是麼。

  張嘴,正欲說話,就驀地聽到一道女聲自身後傳來:「他沒有放,我也沒有走,我在這裡!」

  正是雪燕。

  蘇月微微一怔,商慕炎眸色瞬間轉寒,張安輕輕抿了唇。

  原來,她是尋吃的去了。

  終於,手中最後一個青果子也跌落在地上,雪燕拾步緩緩朝三人的方向走過來,煞白的臉色、微踉的腳步、薄顫的手交握,無不告訴著眾人她此刻心裡的忐忑和恐懼。

  張安略略垂下眼帘,商慕炎瞳孔一斂,袍袖下的手腕翻轉,蘇月一驚,連忙輕拽了他的袖襟。

  商慕炎的手一頓,愕然看向蘇月,蘇月輕抿著唇瓣,微微搖了搖頭。

  雪燕一直走到三人的面前,挨著跪著地上的張安,也對著商慕炎和蘇月跪了下來。

  腦中空白,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連求饒都忘了,只勾著頭,定定望著地上昨夜篝火留下的灰燼,不聲不響。

  方才在樹後,張安叫這一對男女什麼來著?

  皇上、娘娘是嗎?

  剛開始,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張安重複了幾遍,她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娘娘?

  這天下有誰被人叫做皇上娘娘的?除了那天下最尊貴之人,以及那最尊貴之人為其六宮無妃的女子,她們北涼的帝後。

  兩人竟是北涼的帝後。

  那一刻,她傻眼了。

  禍有多大,她清楚,關於這一對帝後的傳說,她早已聽聞了許多,那個女人,那個被她換走衣服的女人,是他們北涼天子的命。

  她陷天子的命於險境,她的命又豈有活頭?

  其實,昨夜,她想了很多,她是做得不對,她不想送死,別人也不想送死,她想活,別人也想活。

  大錯鑄成,後悔已是來不及,其實,剛才她可以逃的,她站在樹後面有些時間,就像昨夜一樣,她也是可以逃的,但是,她沒有。

  她想過了,如果她逃了,張安就會被連累,那跟她將那個女人的衣服換下來,讓她替自己去當祭品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她還是出來了,雖然她真的很怕死,也真的不想死。

  氣氛有些冷凝。

  她低著頭,不敢看面前兩人的表情,正惴惴不安中,只見眼前驀地青袖一晃,「唰」的一聲悅耳清響,等她一驚反應過來,就看到一枚長劍插在她面前的地上,劍柄輕晃,劍柄處垂墜著一隻草編的螞蚱,輕曳。

  原來,是那個帝王用內力拔出了張安腰間的佩劍。

  「自行了斷吧。」男人寒涼的聲音從頭頂飄過來。

  雪燕心頭一跳,終究還是要殺了她是嗎?

  她想求情,卻不知該怎樣說,望著那閃著寒芒的劍身,她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明明能走,卻沒走,說明她已有悔意,就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女子淡然的聲音裊裊響起,恍如天籟,她一震,忘了心中膽怯,愕然抬眸望過去,這個女人竟然替她說話。

  「不行!」男人決絕得斬釘截鐵,「就她的一個自私之舉,你受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大代價,你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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