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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與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嶼拉著走了。

  就這樣,兩人坐著公交車回了家。

  中途,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一句話也沒說。

  顧嶼知道張與樂不開心,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直到下了車。

  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踩著餘暉,拉長了影子的時候,顧嶼開口了,“張與樂,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青花中學,藝術樓樓頂。

  顧嶼帶著張與樂從教室的窗戶翻出去,一路摸索到了樓頂。

  餘暉溫柔地包裹著這座空曠的校園,人工湖面波光粼粼,陽光打在護欄上反射出漂亮的金光。

  張與樂眯著眼睛站在顧嶼身後,感受著眼皮之上淡淡的溫暖,心也跟著靜了下來。

  “你經常來這兒嗎?”她問。

  “嗯,以前是。”顧嶼回過頭靜靜地看著她說,“高一那段時間幾乎天天和我爸吵架,煩的時候我就會來這裡,每次一個人呆在這兒聽聽音樂,就會好很多。”

  “特別是晚自習之前的這段時間,這裡特別美,真的,夏天的時候經常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火燒雲。”

  顧嶼少見地一個人喋喋不休起來。

  “不過,後來有一次來的時候發現有人在這兒,我就很少來了。”

  張與樂靜靜地聽著,視線穿過夜風,遙望著天際的晚霞。

  顧嶼轉過身視線直直看向張與樂,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語調認真地喊了她的名字。

  “張與樂。”他道。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專注地叫她的名字。

  眼前的少年站在一片黃橙橙的光暈里,光從他身後斜斜擦過來,給他鍍了一層毛茸茸的光。

  “……我可能不太會安慰人,也做不到和你感動深受,甚至……我都不太清楚你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頓了頓,“但,但我很希望能夠替你分擔一點兒,你可以毫無保留地和我說任何事,在我面前你可以想說什麼說什麼。”

  “你不是一個人,如果可以的話,我來做你的樹洞。”

  獨家樹洞。

  這個詞直直地戳進了心中最綿軟的一角。

  張與樂怔怔地望著他,然後隱忍地別過了臉。

  她原本可以一個人硬撐著,不需要安慰也可以像從前一樣若無其事地活下去。

  可是當顧嶼以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對她說,我希望做你樹洞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地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說,我來做你的樹洞。

  那天,兩人聊了很久,聊到很晚才回家。

  記憶里,那天的夕陽很美,張與樂第一次跟一個人敞開心扉,說起了自己不算悲慘卻也難捱的童年。

  吵架。無止境的吵架。這就是她的童年。

  所有人都覺得,不就是吵架嘛,我爸媽也會。可張與樂家是不一樣的。

  張天國是個有些病態的人,他脾氣暴躁,一旦被惹怒就很難消氣。

  往往他都會通過很難聽的字眼,和長時間的爭吵來消磨他心裡的怒氣。甚至有時候是暴力。

  張與樂曾在初中的時候,試圖去改變他,像那些電影裡的小孩兒,聲淚俱下地大喊一聲,“你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我!你為什麼就不能認識到你自己身上的錯誤?”

  按照電影裡,大人們會被這一吶喊而喚醒,面色愧疚而尷尬。從此改邪歸正。

  可那畢竟是電影。

  現實生活中,她爸給了她一巴掌,然後惡狠狠地瞪著她,冷冷地說。

  “老子不關心?你的學費誰給的,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誰給的?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你還有良心不,你這個不孝的東西。還衝我嚷嚷,你瞎叫喚什麼。”

  “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有沒有關心過我這個父親!”

  他們互不理解,也互不相讓。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哪怕是父女,自私起來也照樣能像仇人一樣,咄咄逼人。

  張與樂是那時候漸漸明白,她誰也改變不了,只能忍受。

  可她不願,她不甘心。

  她不止一次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為什麼。

  這個支離破碎又病態的家,像是一攤沼澤地,不斷地拉扯著張與樂,把她往下拽。

  無論張與樂怎麼努力,還是無法擺脫。

  而日常生活,卻不斷地正常地進行著,偶爾她也會有種擺脫了的錯覺。

  然後張天國又會殘忍地打破這一錯覺。

  就這樣,被希望和失望反覆折騰著。

  直到現在。

  張與樂語無倫次地說完整個故事,兩人都沉默了。

  夜風微涼,輕輕地吹著。

  張與樂從自己的世界裡清醒出來,偏頭看著目光深沉地望著自己的顧嶼,忽然笑了。

  顧嶼愣了愣,“你笑什麼?”

  “沒什麼,”張與樂搖搖頭,“我其實這幾天想了很多,剛剛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

  “不告訴你。”張與樂笑。

  “……”

  顧嶼望著她,無奈地笑了。

  ☆、第 36 章

  那天回來後之後的日子裡,她爸還是會動不動對她發脾氣來宣洩他內心無處發泄的怒氣,但張與樂已經不再覺得那麼難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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