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姑侄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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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姑侄倆小鬼

  邱晨也不真的等著看人家東西,就藉機拉著二魁家的告辭出來。並囑咐送出來的蘭英,讓她在家裡陪陪王氏,今天就不必再回去了。蘭英以為邱晨替她,也沒多想,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又站在院子裡和二魁家的和蘭英說了幾句話,邱晨才回了家。

  掛記著自己琢磨出來的蒸餾設備是否合用,邱晨一到家,就直奔後院查看。

  到了蒸餾設備處一看,因為加熱時間短,還沒有出酒。邱晨就去替了炒藥的成子,讓他去前院休息,看樣子,晚上蒸酒要到下半夜,昨晚成子肯定也沒睡好,這會兒不休息一下,恐怕晚上熬不住。

  這一次,成子也沒再堅持,聽話地回了前屋。

  邱晨炒藥的操作畢竟比成子熟練些,剩下的半笸籮羅布麻不過兩刻鐘功夫就炒好了,剩下的就是揉搓後的晾曬,邱晨就止了火,轉回了前院。

  俊文俊書安裝完蒸餾設備後,就回了前院,把買回來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然後坐在院中的小矮桌上看書寫字。

  邱晨叫了俊文,將自己寫下來的幾種藥材炮製操作規程交給了他,然後,拿來製作療傷藥需要炮製的一種原料藥,在屋裡的鍋灶上,一邊演示,一邊教給他。因為俊文剛剛接觸藥物炮製,邱晨也沒講太深的理論,只將最直觀的方法和技巧告訴他,講解演示完,就讓俊文下手實踐,手把手地教著,俊文也很快就能熟練操作了,邱晨就把剩下的藥材交給俊文,她則盯著俊書做了一次發貨和入倉。俊書本來就想的比較周到細心,小心翼翼之下,做的很出色,帳目填寫的也算工整清爽,被邱晨表揚了一通,樂的滿臉帶笑的。

  因為是直接用成品酒蒸餾,出酒的速度比較快,邱晨指導完俊文俊書,正把那隻整羊搬出來,琢磨著怎麼做來吃呢,大壯的就興沖沖地跑了來回報,說是細管子裡流水了貓行天下最新章節。

  邱晨趕忙往外跑,還沒忘順手從碗架上拿了一隻陶碗。

  還未進後院,就已經聞到了一股瀰漫的酒香,把往日裡羅布麻的清苦味道完全覆蓋了。

  邱晨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大壯在旁邊笑道:「剛剛我和嫂子們還說呢,這要是呆的時間長了,光聞味兒就給熏醉了!」

  邱晨也笑:「醉了沒啥,你們別都耍起酒瘋兒,那你們家裡的人還不都來找我算帳啊!」

  說笑著,兩人已經進了後院。邱晨就看到後院裡,除了玉香還蹲在灶前燒火,其他幾個都圍到出酒口,唧唧喳喳地議論著。林子和泉哥兒更是深深地吸著鼻子,一臉的垂涎。

  邱晨笑笑,也走上前去,目光在各處一掃,看到青山家的和慶和家的已經晾曬完了羅布麻,都裝進了大笸籮里。劉占祥和泉哥兒那邊也沒有把藥物扔下離開,石磨上同樣清理過了,藥粉也裝進了罐子裡。只不過,都還沒有入庫。

  這算是個小瑕疵,邱晨記在心裡,沒有做聲。一臉笑意地走上前,用手裡拿的碗放在出酒口處。

  因為剛剛出酒,出酒量並不大,淅淅瀝瀝地,落在碗裡,濺起點點酒花兒,好一會兒才接了小半碗無色透明的酒液,邱晨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清冽的酒味兒就直衝進鼻孔,在酒精的味道中,還摻雜著淡淡的香味兒……這些香味兒是一些醛類物質散發出來的,作為醫療酒精並不必須。只不過,目前的條件,邱晨既沒有辦法也沒有必要去除它。

  抿了一點點進口中,強烈的辣味兒直衝喉嚨,邱晨憑藉經驗判斷,這些最先冷凝出來的酒精濃度比較高,大概在60-70之間。這種濃度的酒精已經接近醫療消毒用酒精的最佳濃度了。

  她察看完情況,一轉眼看到幾雙眼睛都盯在她身上,不由好笑。就順手把酒碗遞給了離她最近的青山家的:「都來嘗嘗!」

  酒碗遞過去,她就借著去察看磨粉的粗細走開了。

  剛走了兩步,就聽到青山家的猛地嚷了一嗓子:「呀,辣死了!」

  引來一陣鬨笑後,又接連是慶和家的和玉香,然後是劉占祥、大壯、泉哥兒、林子,最後才是跟著邱晨一起過來的俊文俊書。大壯比較虎,垂涎半天,好不容易酒碗落在自己手裡,接過來咕咚就是一大口,然後那碗一哆嗦,差點兒就落到地上,在旁邊的泉哥兒連忙伸手把酒碗接了過去,這會兒,大壯才反應過來,接著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嗆咳。

  有了這個打頭陣的,泉哥兒喝酒的時候就知道悠著勁兒了,小小的抿了一口,立刻辣的一陣呲牙咧嘴。再回頭,就衝著仍然課的反不過勁兒來的大壯嘿嘿的笑開來。

  「這酒真夠勁兒!大壯哥也夠漢子,一下子喯下一大口,厲害!」說著,還朝大壯豎了豎大拇指,撅得大壯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再次嗆住,伸出拳頭就朝著泉哥兒掄過去。接著,兩個小子就吱哇亂叫地在院子裡打鬧起來。幾個婆娘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加油鼓勁兒,一時間,後院裡鬧哄得亂成一片。

  邱晨將羅布麻和藥粉查看了一遍,看著那邊鬧的也差不多了,這才走過去,拍拍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她才含笑道:「今兒咱們這酒剛出來,大傢伙兒都嘗嘗,再做的時候,裡邊就要加藥了,可就不能再喝了。」

  一聽這話,大家都有些訕訕地笑起來。

  邱晨也笑,又道:「不過,既然咱們自己個兒裝了這套傢伙事兒,就不用發愁沒機會喝上這好酒。等過節過年,咱們自己專門蒸上一鍋,帶回家過節喝!呵呵,當然,那一鍋我不會放藥哈!」

  眾人一時又是鼓舞又是嬉笑,熱鬧了一陣,邱晨揮手讓大傢伙兒收拾場地,把藥物收一下就可以下工了通天主宰全文閱讀。

  另一邊,玉香因為還要繼續燒火,邱晨就讓慶和家的給她家帶個信兒。玉香在林家吃過飯再回家。

  邱晨這麼一說,慶和、青山家的,還有劉占祥、林子、泉哥兒才想起自己還有活兒沒幹完呢,連忙告了罪匆匆去收藥的、送藥入庫的都忙乎起來,邱晨也就不在這邊站著,囑咐了玉香幾句,自己轉回前院去準備晚飯了。

  晚飯,邱晨把剔出來的羊骨架加了幾根青蘿蔔,燉了一大鍋,羊肉和蘿蔔都燉的酥爛,湯汁奶白濃稠,聞一鼻子就覺得香味兒像小手兒勾引著你的口水,忍不住溢滿了口腔。還做了一鍋黃燜羊肉,又用昨晚烙的薄餅做了個燴餅,讓一群力壯和一家人都吃的很是香甜,讚嘆不已。

  吃過晚飯,邱晨幾次去後院察看出酒情況,根據酒的濃度換了一次罈子。晚上戌時末(大約九點),邱晨叫起成子,讓他吃了飯,去替下玉香。然後,邱晨叫上俊言俊章去送玉香回家。沒想到一出大門,黑燈影里站起一個人來,嚇了邱晨一跳,以為黑子兩人又回來了,略一鎮定才發現,這個人微微弓著身,雙手還在身前無措地搓著,嘴裡吶吶地叫:「林嫂子……」

  玉香也在旁邊責怪道:「你蹲在這裡幹啥,看嚇了嫂子一跳!」

  邱晨失笑:「是大牛兄弟啊?你這是不放心媳婦兒自己個回去,來接她了吧?呵呵,以後再來接玉香就進去等著,別在這裡受凍!」

  「噯,噯,謝謝林嫂子!」大牛聽得邱晨說話和氣,也放鬆下來,連連答應著。

  玉香這會兒也不再埋怨了,和邱晨告辭,羞慚又幸福地跟著大牛走了。

  邱晨看看明亮的月色,笑道:「既然出來了,咱們也別急著回去了,走,我們去三奶奶家坐坐去!」

  說著,回家拿了兩斤羊肉,領了幾個孩子去了三奶奶家。

  還沒進門,邱晨就聽到院子裡咣當一聲,緊接著三奶奶的長孫立傳就一頭沖了出來,要不是邱晨躲得快,就要被這小子撞上了。

  立傳頓了頓,見是邱晨,臉上露出一絲赧然之色來,蚊子哼哼般叫了聲嫂子,就匆匆走了。

  暗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邱晨也只能硬著頭皮進了門:「三奶奶,吃過了?」

  「噯,吃了,吃了!福兒娘啊,快進來,快進來!」三奶奶臉上的怒色一掃而逝,隨即笑著把邱晨迎進門。繼而又給俊章俊言和阿福阿滿拿糖拿點心。

  邱晨笑著攔住一通忙乎的老太太,拉著老太太在炕沿兒上坐下,笑道:「三奶奶,他們剛吃了飯,哪裡還吃得下,你老就別忙乎了,來,坐下咱們娘倆說說話!」

  「噯!」三奶奶答應著,讓小孫子立勛帶了幾個孩子去他屋子裡去玩,這才在邱晨對面坐了,還沒說話,就先嘆了口氣,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道,「福兒娘啊,今兒老婆子要向你道個不是了……」

  「三奶奶,你老可別這麼說……我可是把你老當自己個兒奶奶看待的,從來沒和你老外道過,你老有啥話就直接和我說,也把我當自己孫輩才好……」

  三奶奶點點頭,拍著邱晨的手道:「這不,原本我打算讓立傳去你那裡學點兒手藝吶,沒想到一和這小子說,他居然不樂意,說學手藝豈不把這些年讀書上用的那功夫都白瞎了?你說吧,別看我當著面兒罵他,可回過頭來一想,也是覺得可惜。這孩子是真用功,可就是不是那塊讀書的料,唉……」

  雖說很想說所有人只要努力就能成功,但現實有時候很無奈,人與人的智商值還是有差別的,有時候,這個差距還非常大。而有些人的智商也可能只是有些偏斜,這在現代學生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和偏差選擇文理,上了大學後還可以選擇自己的喜歡專業,可在古代,卻沒有這些選項讓你選擇,不論你喜不喜歡,學習的內容統統一樣,學習方法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死記硬背霸艷至尊:一等家丁最新章節。

  不過,邱晨這些日子讀書也了解到,這個『明』朝與歷史上還是有些不同的,比如人才的拔擢方式,也不僅僅是科考八股文,也加入了一些技術性科目,比如農科和算科。若是八股文成績不太好,也可以考農科和算科,不過,農科算科考中的不如八股文考出來的風光,授職也多是些小吏職位,所以,一般讀書人都看不起。

  顯然,這時候邱晨沒辦法說其他,只能安慰老太太道:「三奶奶,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注意和打算,你也別太著急了。立傳既然還願意讀書,那就讓他讀著,以後慢慢地尋訪著,說不定就能找到好出路呢!」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安慰人的,三奶奶也沒辦法,只能答應著。去林家學手藝是她厚著臉皮提出來的,結果自己孫兒不同意,鬧成這樣……唉!

  邱晨又勸慰了幾句,看老太太的情緒緩和了一些,於是又道:「三奶奶,立傳不樂意學手藝,你可問過他有什麼打算麼?比如做掌柜、做帳房先生什麼,他樂不樂意做……你老提前問清楚了他的打算,才好替他盤算尋摸不是!其實立傳那孩子沒錯,你老替自己個兒孫子操心更沒錯,只是你們兩個想岔了。你老想啊,這吃飯還有人喜歡吃咸有人喜歡吃酸呢,咱都問清楚了,也好打鋪排不是!」

  三奶奶被她這麼一說,也算是想開了許多,兒孫大了有了自己的注意,不是你想得多就能讓他們高興滿意的,不合心意了,反而不美!

  接著,邱晨話題一轉,又隨意地和三奶奶嘮了一會兒,就說天色不早帶著孩子們回了家。

  昨日,三奶奶和她說起立傳的事兒,她就有這個擔心,今兒從縣城回來,大壯玉香兩個人都上了工,唯獨沒見到立傳,她就大概猜到了是這種局面。但畢竟三奶奶與別人不同,她就上門主動把這件事了結了,也省的以後再見面沒法說話,添了隔閡就不好了。

  回到家,西廂房兩個房間的燈都亮著。邱晨掀了門帘,就見俊文俊書一人捧著帳本,一人捧著炮製工藝還看得投入,林旭則專心致志地讀書寫字,邱晨就悄悄地把幾個小的帶回了北屋。一人安排了兩張字的任務讓他們跟著字帖描紅,她自己則去灶下,沖了幾碗雞蛋茶,先給西廂幾個送了去,又端了一碗去了後院。

  夜晚的後院沒了白天的說話笑鬧安靜了下來,也顯得格外空曠。那個守在灶下燒火的瘦小身影,就顯得特別孤零零的。邱晨走過去,把雞蛋茶放在成子面前的鍋台角上,笑著道:「夜裡加班肚子裡不能沒食兒,快趁熱吃吧!」

  成子束著手站起來,低低地道謝。邱晨笑笑:「快吃吧,以後加夜班的人都有的。」

  說著,邱晨又去出酒口察看了一下酒精的品質濃度,濃度更淡了,大概只有40%左右的酒精含量了。她又拿了一隻空罈子換上,把之前裝了酒的罈子,用糧食包堵了。回頭看到成子已經端了碗吃起來,這才又去看晾在棚子裡的羅布麻。

  現在有了棚子,已經不擔心夜露打濕了,晚上也不用收進屋子裡了。第二天只需要在陽光下稍稍一晾,就能稱重分裝,減少了工作量,也減少了羅布麻的破碎損耗。

  約摸著成子吃完了,邱晨才轉回來,收拾了碗勺正準備走,目光一轉,卻看到灶台旁的一塊青磚上畫了幾道很明顯的印子,旁邊還記了幾個字,是幾個時辰記錄,不由停住了。

  成子見邱晨看著青磚上的印痕,只怕自己劃刻磚面讓主家著惱,心中忐忑,趕緊解釋道:「嬸嬸,我就是想記一下出酒的時辰,還有嬸嬸換罈子的……時辰。」

  這一解釋,連他自己都更擔心起來。主家教你的你可以學,主家沒說教你,你自己偷偷地注意了,這就有偷師的嫌疑了。偷師,擱在有些特別在意的人家,可是能夠打個半死的大罪過。

  邱晨沒有立刻表態,默默地盯著地上的記錄看著,成子的心越揪越緊,暗暗害怕,嬸嬸一定是很生氣很生氣了,都氣的說不出話來了小小醫師升官路最新章節。

  原來,他的後娘就是如此,越是不說話,收拾起他來也就越嚴重,有一回什麼也沒說,連訓都沒訓他一句,卻生生把他關在柴房裡餓了他三天三夜。那一回,幸好他在一堆稻草中扒拉到了一些發霉的稻粒兒吃了,才沒至於被餓死。

  想起那餓的恨不能啃木頭的滋味兒,成子生生打了個寒戰。

  「咦,怎麼了,是不是冷了?你等著,我去給你那件棉襖去!」邱晨一邊說著,一邊抓了碗匆匆去了前院。只剩下成子呆愣愣的回不過神來。

  嬸嬸這是生氣糊塗了?還是……沒有生氣?

  成子有些不敢相信,他隨意在青磚上刻畫,還涉嫌偷師……連犯兩大錯處,居然沒被懲罰?成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了。

  呆呆愣愣的,邱晨又拎了一件舊棉襖匆匆趕了回來。不是她捨不得新衣服給成子穿,實在是林家的棉衣都是這麼破舊的,沒得挑。

  將棉衣直接抖開披在成子的背上,邱晨指著地上的記錄,笑道:「你怎麼想到要記錄這些的?」

  成子正感受著棉襖帶來的溫暖和感動呢,猛地聽到這麼一問,立時暗道,壞菜了!嬸嬸還是生氣了!

  不過,他沒有打算像對他繼母那樣無聲對抗,而是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想著,若是記下每次用的時間和火力,下一次再蒸的時候,就不用嬸嬸一次次地來看了,我們只需要按照時間換罈子就行了。」

  吔,這不就是標準化流程的初步構思嗎?哈哈,沒想到這小傢伙真是個人才啊!

  邱晨看成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看著眼前這個黑瘦的孩子,簡直像是看到了一顆閃閃發亮的金子。嗯,這顆金子是她發現的,她怎麼的也得想辦法把這顆金子固定在她的馬車上。

  收斂了一下眼中的激動之色,邱晨微笑著鼓勵道:「嗯,你覺得這樣做能夠完全替代我的品嘗嗎?」

  成子怯怯地抬眼看了看邱晨,見她一臉微笑,實在不像生氣的樣子,乾脆咬了咬牙,點頭道:「能。只要摸清了準確的更換時間,相同的蒸酒數量,相同的火力下,就不需要再品嘗。」

  聽他說著,邱晨忍不住地點頭表示贊同。成子受到了鼓勵,說話也越來越順溜:「即使天氣不同,也可以根據天氣的變化摸索出差異記錄下來,那樣,冬天有冬天的時辰規律;夏天、秋天、春天都可以有相應的時辰,到那時,就可以完全不再需要嬸嬸每次都如此勞累地品嘗察看了……」

  「嗯,若是製作的量多了,幾個鍋頭一起蒸,那樣按照同樣時辰火力出的酒也就一樣,只需一個人燒火換罈子,可以省好多工時,就能省不少工錢……」

  邱晨越聽眼睛越亮,聽到最後一條,忍不住笑出來。

  笑聲打斷了成子的暢想,有些愣愣地看著滿臉笑意的邱晨,再次恢復了不知所措的模樣。

  邱晨抬手,第一次以親昵的動作摸了摸成子的腦袋,笑道:「有想法。不過,以後不要在青磚上記了……」

  成子立刻認錯:「嬸嬸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在磚面上亂畫了!」

  「不是,不是,」邱晨擺手道,「記在青磚上不能帶走,刻得淺了一走路就沒了,容易丟失。我去給你拿些練過字的紙來,你找這樣的木炭條,記在紙上,什麼時候確定出準確的時辰,你就什麼時候抄到白紙上去。」

  「啊,噯,噯凡路仙途!」成子詫異了一聲,隨即連聲答應下來,黑瘦的小臉上,露出到了林家後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孩子簡直就是管理型天才啊!

  這麼好的苗子落在她手裡,她不好好引導培養簡直是對不起自己!

  邱晨樂滋滋地回了屋,取了一沓孩子們練字用過的毛邊紙,整理好了,用剪刀稍稍修了修四邊的毛刺,想了想,又翻出許久未用的針線笸籮來,紉了針,用線把一沓紙縫合成了一個簡易的記事本,然後,給成子送了過去。

  「喏,這個給你。你燒火的時候,也可以跟著這些字比劃比劃,認字也練字。等你下了工,也可以去跟著俊言俊章他們一起練字認字……」邱晨說著,一邊在心裡開始盤算。孩子越來越多了,她是不是該考慮自家去請一位先生來教孩子們讀書認字呢?

  徐先生教的很不錯,對林旭也非常器重,若是能把徐先生挖到林家來就好了。

  這個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真的動手把徐先生挖過來,別的不說,本就對林家心懷不滿的劉地主劉炳善就更得罪狠了。如今雖說林家的日子好過了些,但畢竟不如人家劉地主根深葉茂,據說鎮裡縣裡都有交接,林家比起人家來可差的太遠了。若是她覺得自己手裡有幾個錢了,就想去和人劉家掰扯,那才是嫌日子過得太舒服了,自己上趕著找不自在呢!

  邱晨這裡很有自知之明地只想著安穩地過日子,卻不想,有時候,安穩的日子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也並非所有的人都像她這樣,安睦鄰里,過好自己的日子,反而總愛看著別人碗裡的飯食,想著搶過來據為己有。

  腳步聲響,卻是林旭過來後院看看。自從那日香獐子跳進院子,林旭每晚就養成了在院子裡巡視兩遍的習慣,這個習慣在起了院牆之後有所改變,半夜裡不再起來,而是換成睡前轉一遍,看看有無疏忽的地方,灶里的火熄了沒,還有門有沒有閂好等等。邱晨琢磨著,林旭畢竟是林家最大的男丁,他有責任心想要照顧好家裡也不是壞事,也就沒有阻攔,只囑咐了幾次讓他晚上去後院巡察的時候,小心些,別磕著絆著。

  看到邱晨和成子,林旭並不意外,今兒滿院子酒香撲鼻,家裡蒸酒的事兒不用特別問都知道了。

  「大嫂,天色不早了,你勞累了一天還是早些去歇息吧,我在這裡看顧著些!」林旭走過來道。

  邱晨看了看天色,有心讓林旭去睡覺以免影響了第二天上課,動了動嘴,還是笑著應了:「行,也不用太久了,再過半個時辰也就該停火了。」

  說著,又囑咐成子道:「停了火,只把酒罈封好即可,這些家什暫時放著,明天再收吧!」

  成子忙束手應了,邱晨又看了看林旭披了棉襖,不會挨冷,這才回了屋。

  昨晚一夜未睡,今兒又忙碌奔波了一天,有事兒忙乎著還不覺得怎麼困,等邱晨爬上炕鑽進被窩,幾乎頭挨著枕頭就睡沉過去,竟是一覺到天明,連一個夢都沒做。

  早上,邱晨在屋檐的鳥兒嘰喳中醒來,睜眼就看到窗紙一片白,微微怔了一下,迅即快速地起了身。

  這一夜睡得香甜,竟然醒得有些晚了。

  穿衣下炕,三兩把洗了臉梳了頭,匆匆拿了柴草生火做飯。

  這邊兒剛生了火,邱晨正挖了一勺葷油準備爆鍋呢,外邊低低的說笑聲伴隨著馬蹄嘚嘚,竟是林旭和俊文俊書俊言俊章去遛馬割草回來了。看來自己真是起晚了。

  邱晨一邊招呼著幾個孩子洗手,她手下的動作也加快了。

  放了葷油熗鍋,加了一碗油吱啦,又切了幾刀細細的白菜絲兒煮著,然後拿了一疊薄餅來,切成兩指寬的條兒醉枕艷香。時間緊迫,做費事兒的飯菜顯是來不及了,昨晚做的燴餅一家人都挺愛吃,關鍵是這個開鍋就能吃飯,快捷方便!

  燴餅有些像羊肉泡饃的做法,只不過,不是泡,而是要略煮一下,薄餅吃了湯汁,表面軟糯,內心還很勁道有嚼勁,比麵條兒還好吃。只不過,燴餅做好了必須趕緊吃,時間稍長,餅泡透了泡軟了,沒了嚼勁兒,就不好吃了。

  切著餅,一個瘦瘦的身影走進來,邱晨抬頭看到是成子,就自然道:「昨晚加班睡得晚,今兒怎麼不多睡會兒?」

  成子搖搖頭,想是看到邱晨低著頭看不到,於是開口道:「天亮就醒了。」

  他在家每天五更就要起來打水,劈柴做早飯,幾年如一日,早已經習慣了,哪會因為晚睡一會兒就賴床的!更何況,如今雖說主家和善,他畢竟是來做學徒的,而且還簽了身契,說是賣身為奴都行,又怎麼能主家起來忙乎,他反而躺著大睡呢!

  也正是主家待他和氣,比繼母對他都好上許多,讓他感念,反而不停地暗暗提醒自己,一定好好幹活,且不能負了主家的善待。

  邱晨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再說什麼,成子也自動坐到灶前燒起火來。

  這個時候的土灶,要燒火還要做飯,上下忙乎,邱晨雖然已經來了近兩個月,有時候還是不習慣。這會兒有了成子幫忙燒火,自然就輕鬆了不少。

  她把餅切好,等著水開的功夫,就進屋去叫起阿福阿滿來,俊言俊章跟了哥哥們睡之後,就不用她叫起了,每天都跟了幾個大的一起去遛馬割草,把胭脂和三隻香獐子伺候的每日都有吃不完的青草,倒是眼瞅著一個個毛色越來越溜光水滑的胖起來。

  阿福阿滿起來穿了衣服,邱晨就領著兩人去洗漱,又給阿滿梳了小角角。回頭看到阿福有些長長的頭髮,就盤算著,也不再給阿福剃髮了,也該把頭髮留起來了。她已經問過了,阿福是八月生人,再過四個多月,阿福就五周歲了。留上一年多頭髮,六歲時上學,頭髮也長齊整了,省的上了學被同學們笑話。

  於是,又去尋了一根青色的發繩,把阿福頭頂的一撮長發扎了個朝天小辮兒……紮好之後,別說阿福,邱晨自己個兒先忍不住笑了。

  村子裡好多剛留頭的孩子都扎著這樣的朝天辮,她也沒覺得怎樣,可如今阿福扎了之後,就覺得有些好笑了,本來乖巧聰明的小正太,被這麼個小辮子把形象都破壞了,實在有些氣質不符。

  琢磨了一會兒,邱晨就把朝天四散的發梢圈起來,用發繩紮緊,成了一個小小的包子狀!

  好吧,頭頂上一個小包子,周圍全是短短的頭髮茬兒,還是有些不倫不類的,但總比像頂著個雞毛毽子強了。

  換了髮型的阿福,自然受到幾個哥哥的關注,俊文大了比較穩重了,俊言俊章卻毫不客氣地摸著阿福頭上的包子笑了好一陣,把本來喜滋滋的阿福都笑的垮了臉。

  邱晨看阿福可憐兮兮的,就招呼幾兄弟過來端碗:「趕緊過來端碗,待會兒上工就要來了,你們吃不飽就挨餓吧。」

  俊言俊章兄弟倆對視一眼,吐吐舌頭嘻嘻笑著跑過來端了碗,當然,兄弟倆沒忘記幫阿福阿滿的碗也端了,然後都團團圍坐到院中的矮桌上吃早飯。

  邱晨也端了一碗過來吃,吃了幾口,邱晨想起一件事,就問俊文:「你們哥倆那天得空給家裡捎信兒了嗎?」

  俊文和俊書同時點頭,俊文道:「捎了,想來,那日給捎信的人也困在城裡了,當天沒把信兒捎回去。算算時間,今兒我爹和二叔就能過來了。」

  邱晨聽得這個消息,也是歡喜。眼瞅著製藥、制酒的攤子都要鋪開了,俊文俊書去了一趟縣城差點兒出事兒,讓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一時半會兒是不敢再放手讓這哥倆出門了西涼鐵騎。若是大哥二哥能來,外邊的事自然能交給他們,她只專心在家管理製藥制酒就好了。

  心裡雖然盼著楊樹勇楊樹猛能快些來,卻還是道:「那日讓你捎信的時候忘記叮囑你了,別催你爹他們,這回過來可不是一天兩天,總得把家裡安排妥當了,來到這邊,也能放心。」

  俊書這會兒笑著插嘴道:「姑姑,你就放心吧。我爹和二叔平日也經常出門趕車,一去十天半個月的是常事兒,家裡甩手就走都習慣了。我娘和二嬸自然會把家裡照看好。」

  「嗯,你娘和你二嬸都不容易,你們幾個小子長大了,可要好好孝敬她們。」邱晨不知怎麼的,就來了這麼一句。說完自己都暗暗失笑,還真是當娘當姑姑的習慣了,竟也喜歡說教起來。

  俊書俊文,連帶俊言俊章聽到這話都忙停下吃飯的動作,肅然應了,反倒把邱晨鬧了個不好意思,連連笑著揮手:「這話兒記在心裡就成。快吃飯吧!」

  燴餅還是頗受歡迎,受到一群孩子的喜愛。特別是阿滿,對於這種軟乎濃香的飯顯然非常滿意,小嘴巴油嘟嘟的動啊動的,就把一條燴餅給吞了下去,然後自己努力地再挑起一條放進大張的小嘴巴……吃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臉頰上沾了菜葉都顧不得了。

  幾個孩子你爭我搶,吃的格外香。一大鍋燴餅一搶而光時,蘭英幾個人也過來上工。

  一進門蘭英就笑道:「還沒進門就聞到又是酒香又是飯香的,嘴巴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邱晨笑著給阿福阿滿擦了嘴巴,手腳麻利地收拾著碗筷。成子也要過來幫忙,邱晨讓他去後院準備第二次蒸酒,她則一邊刷鍋洗碗,一邊兒把蘭英叫過來,和她商量事兒:「如今咱們添了療傷藥,炒藥這一塊,以後就不僅僅是羅布麻一種了。我就想著,上午羅布麻分裝的時候,兩口灶用來炒制其他的藥料,下午,也兩口灶都用上,一起炒羅布麻。你這幾天踅摸著,看看從那幾個孩子裡挑出兩個來……哦,成子和泉哥兒我另有用處,你就不用盤算他兩個了。」

  蘭英初聽有些愕然,海棠讓找兩個炒藥的孩子,這是不打算用她了?可繼而就轉了過來,既然如此不避諱她,讓她挑選人手,那麼肯定是另有用她之處。反正她的性子夠豁達,只要有工給她做就成,炒藥不炒藥的她也無所謂,於是也就痛痛快快地答應下來。

  「成啊,我這兩天就多注意著些!」蘭英說著又道,「非得是孩子們?我倒是覺得青山家的手腳麻利,性子也爽快,倒是把好手!」

  邱晨笑著點點頭:「嗯,青山家的是不錯,她僅僅炒藥可惜了,我準備過些日子給她安排個別的活兒……慶和嫂子也不錯,只不過她家大閨女十五了,說不得就要找婆家出嫁了,到時候,只怕她就抽不出身來了。」

  蘭英恍然地點點頭:「這倒是……」

  說著話,邱晨也把鍋碗瓢勺洗涮完了,洗洗手,就招呼著俊文等俊書給粉碎組發完了藥料,就提一種需要炒炭的藥去後院。

  昨天,邱晨在屋裡的鍋灶上炒了一個多時辰,那還是清炒,晚上屋子裡就有一股子很濃的藥味兒。今兒炒炭是會有非常濃重的煙塵,再在屋裡炒……屋子裡根本沒辦法住人了。而療傷藥需要止血,恰好有不止一種的藥物需要炒炭炮製。所以,邱晨從今兒開始,就把炒藥挪到後院去。至於炮製的技術保密,她也想過了,之前的這些幫工都算自覺,每每蘭英炒藥的時候,都知道避諱著。所以,她暫時也不需要太擔心。等條件再好些,再專門修建一個專門用來炒藥的棚子,並將需要保密的炮製品種操作隔離一下就夠了。

  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滿今兒就不能各處玩兒了,邱晨把他們都交給俊書,讓俊書帶著他們寫字做題,等她忙完了,再回來教他們認識新字。

  安排完了這些,邱晨來到後院的時候,俊文已經生好了火,邱晨指導著他先把藥料的粗細分檔,她則去看正在清理過又重新安裝蒸餾設備的成子大壯和玉香老公壞壞:邪惡總裁不好惹。今兒,仍舊蒸餾兩壇原料酒,初次蒸餾之後,與昨天所得的按酒精濃度合併之後,明天再做第二次蒸餾。根據昨天的出酒數量,邱晨大致估量了一下,每壇二十斤酒大概能夠蒸餾出五斤左右的70%濃度酒精。四壇八十斤酒,蒸餾後差不多能夠得十八到十九斤酒精,如此簡陋的條件下,能夠有如此高的成品率,邱晨非常滿意了。

  看了蒸餾設備安裝沒有問題,邱晨又去看了看碾磨的那邊,再轉回來,俊文已經將備炒的藥料分好了檔,邱晨就去端了一盆清水,放在鍋台一側,然後取了兩條布巾分別讓俊文和自己戴上,遮住口鼻,同時也把頭髮衣領全部包裹住,以防過會炒藥時濃煙嗆的慌,至於眼睛……她也實在沒辦法了,這個時候她可沒出尋摸密封眼鏡去。

  為了講解的更清楚,邱晨取了一份粗料,一份細料,分別炒制。

  藥物炒炭,難得還不是成炭,難得是藥料表面要炒至焦黑色、焦褐色,成炭,藥料內里卻仍舊需要存性!若是整個藥料完全炭化,就失了藥性不能用了。就這一點來看,粗料藥炒炭較難,但存性卻相對容易些。

  邱晨一邊指揮著俊文燒火,一邊給他解說著一步步的操作規程。炒炭講究的是武火快炒,所以,藥料投入熱好的鍋內,需要快速不斷地翻炒。

  很快,這邊就騰起一團團黑褐色的濃煙來,濃煙夾著嗆人的藥味兒,邱晨即使圍了布巾,卻仍舊很快被嗆得眼睛生疼,鼻涕也很快流了出來。

  如此,邱晨卻不能稍離,既要不斷地翻炒藥料,還要密切關注著鍋里藥材的情況,一有過熱冒火星的苗頭,就趕緊沾了清水灑進去撲滅,否則,有可能惹起火災不說,任由火星發展,很快就會讓藥料完全炭化,造成藥物失去藥性報廢掉。

  好在,療傷藥配方中炒炭藥物的用量不是太大,僅僅是起一個收澀止血的輔助作用,邱晨演示完粗細兩種藥料之後,俊文就把鏟子接了過去,嘗試著操作,邱晨則一邊看著火力,一邊在旁邊隨時指導著。

  俊文炒了兩鍋之後,也就基本上掌握了操作重點,邱晨也就將炒藥教給他來操作。

  就這會兒,天空緩慢地爬上來一層薄雲,也起了風,邱晨笑道:「看來老天爺也看不得我們受這份罪啊!」

  有了風,炒藥人站在上風口炒制,煙氣熏得就差了許多,沒有之前那麼狼狽難受了。

  蘭英幾個也跟著挪到上風頭上,一邊長長地呼了口氣,一邊笑道:「你們娘倆這樣子,煙氣滾滾的,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走了水呢!」

  一上午,邱晨帶著俊文總算是把炒炭的藥料炒完了,姑侄兩人即使圍了口鼻頭臉,卻仍舊被炭氣煙火熏得難受的很。一解開布巾,邱晨看著俊文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俊文這段日子出門少,本來微黑的皮膚白淨了許多,加上本來年輕人的皮膚就細膩光潔,這會兒布巾遮住的部分倒仍舊是原樣,可露在布巾外邊的鼻樑、雙眼眉毛處,卻熏了一層黑灰,與下巴口鼻處的皮膚形成了對比明顯的兩種顏色,就像……就像戲曲中的丑角兒,只不過,人家唱丑兒的藝人鼻樑處塗得是白色的油彩,俊文臉上卻恰恰相反,鼻樑、雙眼,連眼皮兒、睫毛上都掛著一層薰染的霧蒙蒙的黑灰,顯得他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格外明亮,乍一看,卻極具喜劇色彩!

  她這麼突然一笑,突兀的很,自然也吸引了其他人,蘭英和青山家的、慶和家的都疑惑地湊過來,一看邱晨和俊文的臉,登時也忍不住笑起來。被她們這麼一笑,邱晨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臉,下意識地用手一抹……好麼,本來只是雙眼鼻樑的燻黑,這一抹之後,整張臉都花成小鬼兒了!

  香香一側身子靠著自己的媽媽,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嫩嫩的青草,院子裡突然爆出的笑聲,讓它很疑惑,猶疑著抬起頭來,瞪著一雙褐色的眼睛往圍欄外看,就看到一院子的人笑的俯仰拍掌,還有的喘息著揉著肚子,卻仍沒辦法停了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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