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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是理所當——」他神色自若的說著,可話還沒說完,木棹已經當頭打了下來!

  「去你的理所當然!」她火從心起,一招接著一招。宮清颺當然是照閃,她一木棹砸壞了桌,很快又打壞了窗欞。

  「但是,岳父已替你答應了這門親事。」他輕柔的說道,身形卻未有稍停,已經飛退出門。

  就在白影掠出房門的瞬間,一聲砰然巨響震動唐家,東廂客房的門格,被十九一腳踹飛了。

  「他答應了,那你就去娶他啊!」她火大的追出門外,木棹再度橫掃過去。

  眼看這小女人,是真的氣壞了,宮清颺也不跟她硬來,只是施展輕功,掠出唐家高牆,往外頭退去,只盼到了大街上頭,她能收斂一些。

  豈料,她這回氣昏頭了,愈打愈猛、愈打愈悍,就算上了大街,也沒半點停手的意思,兩人所經之處,皆被木棹砸得轟然亂響,人們紛紛爭相走避。

  「十九,」見她氣得一發不可收拾,他終於伸手,握住她的木棹,止住她連綿不停的攻勢。「砸壞東西,是要賠的。」

  「放手!」她咆哮著,一掌朝他胸膛拍去。

  不能傷她,宮清颺只好鬆手再退,神情無奈的開口又勸。「我想娶你,也是為了成全你想生女兒的心愿啊!」

  「成全個屁!」她更加氣怒,木棹使得更加兇狠,邊攻邊罵:「我說了幾百次,不想成親,只要女兒!你偏要和我作對,是聾了不成?那好,我找了個不需要成親的男人來替補,你又偏要來壞事——」

  木棹轟的一聲,砸著林家門前的石獅子,瞬間就把那座威武的石獅子,敲成大大小小的碎石。

  宮清颺神色一冷,深邃的眼中,閃過微乎其微的怒意,但嘴角微笑卻始終沒變。

  「我壞事?我不過是站在那兒,什麼也沒做啊!」

  「你——」她氣得直喘氣,高舉木棹,狠絕的朝他重打下去。「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有『種』!你趕跑一個,我難道找不到另一個嗎?」

  語音才落,她手裡的木棹,竟結結實實打中宮清颺肩頭——砰!

  木棹擊中肉體的聲音,讓她陡然愣住了。

  這一木棹,可是打得扎紮實實,紮實到她雙掌發麻、虎口發疼,都能感覺木棹擊中他身體後,傳回來的強烈震動!

  她沒有想到,竟會真的打中宮清颺,更沒有想到,竟會打得這麼重——

  他為什麼不閃?憑他的輕功,他明明是閃得過的!

  十九臉色發白,心裡莫名慌了起來,那陣心慌里還帶著幾分疼。她看著眼前動也不動的宮清颺,發現他因重擊而身受內傷,嘴角滲出血絲時,雙手沒來由的一軟,木棹掉落在地,滾到他的腳邊。

  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麼,甚至直覺的想道歉,但是宮清颺的神情,卻讓她喉頭髮澀,半句話都擠不出來。

  這麼多年以來,她頭一次看見,宮清颺臉上出現這種神情。他那溫文的招牌微笑不見了,俊美的面容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溫柔的神情,如今連一丁點的痕跡都不剩。毫無笑意的他,顯得格外冷峻且漠然。

  「既是如此,宮某也不好再打擾唐姑娘。」宮清颺慢條斯理的說道,抬手輕輕揮了揮左肩衣衫,神色淡漠,客氣而禮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握緊了拳頭,心頭也不自覺的緊緊揪著。

  「意思就是——」他直直看著她,眼神像是看著一個不相關的路人,淡然的語調,冷得像是臘月寒風。

  「唐姑娘往後想怎麼做,都隨便你,宮某不會再過問了。」

  天色陰沉沉的,厚重的灰雲,在天邊徘徊不去。灰暗的天色,像是壓在眾人的心頭,唐家醬場裡人人都悶著頭做事,以往熱鬧的氣氛,因為不明原因,全都煙消雲散了。

  站在醬缸旁的十九,視而不見的看著黑漆漆的醬油,腦子裡卻全是宮清颺那冰冷淡然的表情。

  那天,他言明不再干預她的任何事情後,沒再多看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她在原處站了許久,雖然得到極力爭取的自由,確定往後不再有他的糾纏,心裡卻感受不到半點欣喜,反倒沉重萬分,像是有一塊千斤重的巨石,被他那冷淡的言語、漠然的眼神,挪移至她的心口。

  起初,她還想逞強,堅持貫徹對他的宣言,又逼十三哥找了個男人來。

  當她走進房裡,喝令那男人脫衣上床時,一雙眼兒不由自主的望向門口,以為宮清颺又會出面阻擾。

  哪裡曉得,一直到「自願者」已經脫得精光了,那銀髮白袍卻仍不見蹤影。她只覺得悵然若失,轉頭瞧見,那男人已經猴急的湊過來,想要一親芳澤,滿腔的沮喪,全都化為憤怒,當場把那光溜溜的倒楣鬼踹飛,火冒三丈的揮拳痛扁,還不忘開口教訓。

  「你不知道嗎?這種事情得慢慢來的!」她脫口而出,說出宮清颺曾說過的話,心裡一震,拳頭也停住了。

  被扁得滿身是傷的男人,趁著她出神時,胡亂的抓了衣裳,含淚爬出房門,逃命去了。

  十九捏著拳頭,想著宮清颺曾說過的話。他對她說過許多許多的話,有時溫柔、有時禮貌,而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卻是那麼的疏離冷漠。

  唐姑娘往後想怎麼做,都隨便你,宮某不會再過問了。

  唐姑娘?

  他叫她唐姑娘?!原本,他早已改口,開始喚她十九的——

  這些天來,她像是掉了魂般,在醬場裡飄蕩,幾次都在醬缸旁怔仲,雙眼發直的瞪著缸里,仿佛能在墨黑的醬油里,瞧見他俊美漠然的面容。只是,她卻又難以遏止的想起,沒了笑容的他,是那麼的冷漠。

  那一天,他為什麼不躲開?她下手那麼重,他是不是傷得很厲害?經過這麼多天,他的傷好些了嗎?

  好多問題在她腦子裡滾啊滾,卻沒半個有答案。

  打從那時起,宮清颺就不曾再來過醬場,他反倒去了唐家,親口告訴淚眼汪汪的唐威,說他無福娶她為妻,兩家的婚約就此解除——她真的是自由了,再也不會有人,用溫柔的笑,以及或猛或柔的吻誘惑她,或者是死纏爛打的追著她,逼著她快快成親。但是,為什麼她一點都不快樂?

  「十九?十九!」

  有人在身後叫喚著,打斷她紊亂的思緒。

  「什麼?」她猛然回神,才一轉頭,就看見唐威站在身後,滿臉關懷的看著她。

  「你還好吧?怎麼對著醬缸在發愣?這缸醬有問題嗎?」唐威低頭,聞嗅著醬味,只聞見滿缸濃郁的醬油香氣,絲毫沒有敗壞的味兒。

  「不,醬油沒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她搖搖頭,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讓爹爹看見她的失魂落魄。

  「沒問題就好。」唐威輕咳兩聲,將手中那瓮陳年老醬,小心翼翼的遞給她。「來,捧好。」

  「這是什麼?」

  「我珍藏了數十年的好醬啊!」唐威攤開手,一臉無奈。「前些日子,我答應無雙姑娘,要送她一壇寶貝當謝禮。如今雖然婚約解除了,但是禮數仍不可失,這壇醬還是得送去。你要是沒事,可不可以替爹跑一趟龍門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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