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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潤玉是個念舊的人,璇璣宮乃他舊居,即便他親政後搬遷到七政宮,卻仍舊派人打理得一塵不染。玄乙入住之後,各色奇珍裝飾源源不斷送去,風頭一時無兩。

  這才過了多久,偌大的璇璣宮空曠無人,雜草叢生。鄺露踏入宮門,驚起漫天塵灰,破敗荒涼得如同死域。陛下,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一直呆到現在?

  鄺露咬牙推開房門,門軸發出空脆的嘎吱聲,聲聲打在她心頭。

  一眼看到榻邊呆坐的人影,鄺露愣了一瞬,隨即一把跪下,匍匐著爬到潤玉腳下,失聲痛哭,“陛下,都是鄺露的錯。你殺了我吧,只求你不要折磨自己了!”

  他驕傲的陛下,堅強的陛下,從來愛惜羽毛的陛下,才多久功夫,便憔悴狼狽至此。潤玉素來愛潔,不論何時皆是衣白如雪,不染一絲塵垢。可此時卻塵土滿面,披頭散髮,醉臥在酒罈之中。潤玉抬眸瞥了一眼來人,手中酒罈一拋,砸在鄺露腳下,清喝道,“滾出去!”

  鄺露不顧碎了一地的酒罈,仍舊匍匐著來到潤玉腳下,淡藍色的裙角染上鮮紅的血花,卻猶不知,只是泣道,“玄乙仙上看到陛下這般模樣,也會心疼的!”

  餘光看到鄺露腿上血跡,潤玉終是按下了刻薄,冷笑諷道,“她會心疼?無論我怎樣求她,她卻始終不肯回頭看上一眼。是我付出的還不夠麼,還是她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鄺露泣不成聲,哽咽半響,一時竟開不了口。潤玉也不需她回應,只是悠然嘆道。

  “不愛也無妨,左右她安好,我便也是歡喜的。可她怎麼捨得……捨得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送死呢?”

  鄺露一聽不好,生怕潤玉又陷入魔障,忙將老君的話拿出來,“陛下,相思引一心兩命,你還活著,玄乙仙上定不會有事的!”

  “是嗎?”潤玉踉蹌著站起,可剛起身卻頓感渾身酸軟無力。鄺露起身欲扶,可潤玉卻閃身一避,晃了晃便倚著床柱,居高臨下的望著鄺露,“你信嗎?”

  鄺露掩住目中情緒,垂首言道,“會的,她會回來的。”

  潤玉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末了,顫顫的往外走去,“她不會回來了。”

  即便玄乙不曾身隕,在他這般算計了她之後,她也不會再原諒他。那裡有清晏,有扶蒼,有與她並肩作戰的同僚,那裡有她想要的一切。她還會記得這裡有人在痴痴的等著她嗎?

  鄺露一把抱住潤玉雙腿,狠狠泣道,“會的,會的,陛下不要……”

  “你以為我要如何?”潤玉俯下身子,冷冷看著鄺露,“以為我會自戕?”

  鄺露呆呆望著潤玉,只見他一指將她彈開,拂袖而去,“我死了,才是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神族並無轉世,他活著,午夜夢回或能再看她一眼。若她有朝一日再回這天地之間,他定不會再逼迫於她。只要她活著,他便心滿意足了。

  淨塵術滌盪全身,洗去一身狼狽。潤玉整衣束髮,用力推開璇璣宮大門。

  父帝說的不錯,天帝的確是這世間最大的囚籠,無論他怎樣掙扎求存,這條路始終只能一個人孤寂的走下去。可他不能停下,權力是他在這世間唯一僅剩的東西了。他要牢牢握在手中,若有生之年能再遇玄乙,權力,也是他唯一能夠庇佑她的武器,他不能扔!

  自天帝回歸之後,天宮氣氛陡然一變。曾經擅長權力制衡的應龍天帝一改往日和煦作風,手段變得犀利獨斷。一開始天庭也是異聲迭起,緊接著便是暗流來襲。可一番雷霆萬鈞的手段下來,原本明爭暗鬥的勢力便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這才知曉,原先是他們看錯了潤玉。懷柔不等於放縱,隱而不發也不代表他就真的是溫和無害。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暗流,潤玉並非不知,原先不揭破,也只是為了天界的穩定,不想有多餘的流血犧牲罷了。一旦真正放開手腳,無論牛鬼蛇神,只要敢冒頭,應龍天帝便手起刀落,連根拔起。酷烈的手段之下,無人再敢輕看。

  天宮的氣氛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祥和,可整肅完畢之後,應龍天帝便又開始神出鬼沒。但這時卻再沒人敢再背後搞小動作。連酷愛作死,以謀反為畢生追求的金麒神上都被治得轉了文職,專心打理起披香殿來。其他人還敢怎麼辦?多做多錯,不做不死,他們還是安分點吧。

  魔界忘川,寂寥無人,一艘小舟悄無聲息靠近河畔,撐舟老叟剛收起船槳,便看到邊上無聲無息靠近了一個人影。此人著一身銀色暗紋斗篷,一踏上小舟,便放下兜帽,露出一張俊朗的臉,低聲道,“船家,去虞淵。”

  老叟輕嘆一聲,“後生,回去罷。緣起緣滅,皆為定數,她自有她的自在,你又何必強求。當日送走冬日霜雪,來日又現清艷佳人,再回首,或許真正屬於你的就在彼岸呢?”

  “不必了。我眼裡心裡的她,絕無可能再有一個。”潤玉望一眼虞淵,淡道,“船家,撐槳罷。”

  虞淵絕地,異度空間,乃是緣起之地。倘若重連時空通道,她應該會回到這裡。一日不回,他便一日守在這裡,年年復月月,月月復日日,日日復今朝,總有一日他能得償所願的罷?

  轉眼兩千年轉瞬即逝,又是一日天帝缺席,眾卿家照例與火神參奏。罷朝之後,丹朱攬住旭鳳,悄悄問道,“潤玉這又是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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