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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穩、內斂,在該出頭的時候出頭,在該沉默的時候沉默。

  進退有度,氣度不凡。要不是自己身為宋家人,知道面前的人真的是在二十年後才勉強找回來的。估計都要開始懷疑堡主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一邊把宋知尚推出來讓所有人覺得這就是未來的堡主唯一人選了,但其實卻在暗地裡培養真正的接班人宋青衣,原因不過是覺得有什麼人不值得信任才出此下策。

  直到現在時機成熟,才讓宋青衣以這種方式回到宋家堡。

  老實說,還真有人這樣想過。

  要是讓顧暫知道了,估計會嘲笑沒想到武林中人的腦洞也不小之類的話。

  而這些在水面下的暗涌和隱動,宋青衣卻像是一點都不在意,或者說是完全沒發覺一般。施施然的走至馬車邊後,並沒有馬上上去,而是站在那裡,側身回頭。靜靜的看著慢吞吞走在後面距離自己還有幾步遠的顧暫。

  在顧暫走近的時候,很自然的伸出手。長袍平展開,只露出一節手指,然只那麼一點點都顯得那雙手格外好看且充滿了力量。

  手半掩在袖子裡時,很容易顯得可愛嬌俏之類的,甚至男生大多穿上這樣長袍廣袖顯得風雅但卻並不太適合武林的儒服時,更多的是斯文和儒雅。

  比如‘四傑’中的李墨。他就偏好這一方面的衣著,但也不會選寬大的廣袖,而是箭袖長袍,利落又風流。

  可是宋青衣就像是專門生出來打破別人眼裡的常規一般。他儒雅溫文,猶如一塊漂亮的羊脂白玉一般細膩潤澤,那副柔和的線條下卻不會讓人忘記這種昂貴的玉石,除了華貴以外,還很堅硬。

  宋青衣就是如此。那隻從袖邊露出了一點點的指尖,雖然白皙修長,卻不會讓人覺得他軟弱無力。

  很多時候,所謂強大並不是一定要身體壯實如熊,或者滿臉橫肉凶神惡煞。也不是你拿著鋒利的武器。

  而是一種感覺。甚至是一種向外人展現的一種姿態,就足以讓人不敢輕易小瞧。

  為什麼江湖上有個常識,那就是在路上遇見三種人獨行的時候,千萬不要輕易上前招惹。

  一:美貌的看似嬌柔的女子。

  二:憨態可愛的幼童。

  三:老態龍鐘的老人。

  而在毫無例外都是一身勁裝利落打扮的江湖客中,看似沉靜雍容的華貴書生,也同樣如此。

  宋青衣,亦是這樣。

  ☆、第70章 三

  無論外人怎麼看,宋青衣似乎只在乎顧暫對自己的看法。這次宋易所帶的人里,都是嫡系,和少數從分家脫穎而出的幾個出色晚輩,雖然說是江湖兒女,一人一馬,一劍一江湖。但畢竟那大多只是江湖的閒散人,而宋家堡就算是江湖人,但後面也不能忘記‘世家’二字。

  世家,又怎麼可能真的讓你一人一馬,一劍一江湖呢?所以這浩浩蕩蕩的幾十人里,依舊有侍衛、下人和裝了一車雜物的馬車。

  騎馬就是要奔馳才能夠被稱之為騎馬,江湖人身上又有著比旁人更多的血性和敢愛敢恨一般,才出了宋家堡,幾個年輕人就相互嚷嚷著要賽賽自己馬的腳力,這裡又是絕對安全的勢力範圍,不會存在什麼宵小或者危險,所以這次跟隨宋易出行的長輩們也只是在一邊笑看,並不阻止。

  對於他們來說,想要把孩子養成一隻狼,就不能像羊一樣的去教導,這樣只會教出一個四不像來。

  宋六看著自己的侄子在其他幾個堂兄弟正笑著用言語相互挑釁的時候,他卻只是在一邊笑不說話,這樣的表現讓他感到欣慰。

  甚至眼睛在划過在自己身側看著自己的兒子等的言行,正哈哈大笑的幾人時,眼睛裡有一瞬的不屑。

  雖然都是姓宋,卻還是有本家和分家之分的。

  他宋六是本家的,和宋易同根同源,自然要比旁人更親,也代表了,不用花費太多的心思和精力,試圖走一些並不那么正的路,來妄想提高自己在宋家的地位。

  “老六。”宋易突然開口,讓宋六恭敬的看過去。

  恭敬,但絕不卑微。

  “大哥?”

  “……那個是老三的孩子?”宋易看著那個在一邊笑著卻不怎麼說話的孩子問。隨即感慨。“……沒想到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明年,就十五了。”宋六回答。

  “哎?老六,那應該比我音兒小一歲嘛?”宋易和宋六的對話,被剛剛大笑的其中一人宋五聽了去,回答。扯著馬鞍安挨近了宋易和宋六一點。“大哥,我家音兒可是說了,這次啊,他一定要拿到‘一少’的彩頭。這小子!口氣倒是不小。”

  雖然笑罵,但卻不難聽出裡面的語氣和自豪來。

  只是這份得意洋洋和似乎‘一少’已經是囊中物的模樣,在旁人眼裡就不怎麼美好了。

  果然宋五的大笑被輕輕的一哼打斷,是這次同樣跟著出來的宋七,他似乎天生在運氣上差了那麼一些,連宋家一貫的好相貌都少了一般,雖然也劍眉朱唇,但眼睛卻並不好看,這唯一像自己母親的一點成為了小時候被嘲笑的重點。也是因為這樣,長期活在自卑又過於自尊的世界的他,比旁人更加敏感和憤懣。

  這些負面的情緒讓他面部陰沉不像好人,連劍法都更加歹毒和刁鑽。年輕的時候,人送‘陰公子’的名號。

  “五哥,你家音兒的語氣……”此刻他開口,用原本就已經形成的總讓人覺得帶著輕蔑的語調,現在又故意拉長了音,顯得意味深長沒懷什麼好意的語調開口。“……確實口氣不小。”

  宋五笑聲戛然而止,盯著宋七看了半響後,冷笑著。“老七,你還是一貫的小鼻子小眼。”

  在宋七聽了這句話即將拍馬怒目的時候,一直在邊賠笑的宋林打馬擋住了宋七,朝宋五笑著。“好了好了,五哥七哥,你們從小就是對歡喜冤家,這小時候還好,怎麼現在越來越小孩子呢?小心讓幾個侄子看了,笑話你們。”

  宋林沒有按照宋家的排行來,是因為他原本就不是宋家人,而是宋老堡主生前‘一字護’護衛首領的唯一的孩子。當年為了保護宋老堡主而死,只留下了他,宋老堡主就直接收了他為義子,給了宋家的姓氏。

  和宋易等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總是在調節宋五和宋七這種針尖對麥芒的情景,算是兩人的調和劑吧。

  他這次也帶了自己的孩子,但因為成親晚,所以孩子現在才十二歲,說是參加這次的武林大會,不如說是跟著出來長長見識,認認人,也讓別認認而已。

  畢竟宋家在江湖上是世家,子嗣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宋易只有一個,就算是子嗣現在最多的宋五也三個。但即便如此以後他們總是要在江湖三行走的,見見人,也讓人見見,以後也不至於大水沖了龍王廟,鬧出什麼無法收拾的事情來。

  馬車外的紛紛擾擾顧暫並不知道,因為他現在正從剛剛的大字型呼呼大睡,變成現在被宋青衣撈到自己懷裡呼呼大睡。宋易等確實距離馬車還有一定的距離,但他卻已經不是時下阿斗,剛才的爭執聽得一清二楚。

  陽光透過繡女用非常細的蠶絲繡制而成的車窗紗幔,斜斜照進來,讓馬車內明亮卻悶熱,隔絕了馬蹄飛揚起的黃土,只留下清涼的風從兩邊的窗外流通,不至於讓馬車內的空氣因為不流通而渾濁。

  這輛馬車雖然半新,卻不得不承認屬於外拙內秀的類型。

  宋家……也並不是如他想的那般,猶如鐵桶。

  宋青衣半垂著眼,修長白皙的指尖隨著他的視線慢慢的在枕臥在自己腿上,正睡得香甜的顧暫臉上遊走。

  隔著半根指節的距離。划過顧暫雖然顏色濃密卻形狀較為秀氣,平和的眉。溫和的眉眼,從白淨的眉頭輕輕下滑,滑過線條流暢的筆挺的鼻樑,停頓在上唇的人中處,感受得到緩和溫暖,有些cháo濕的氣息輕輕傳遞到他的指尖。

  黑羽般的睫毛遮擋了斜斜照進來的陽光,只有一些細小如絲絨的光滑過一點點fèng隙,漏進墨玉般的眸子裡,像在裡面點上了點點的光,因為情動而顯得更加深沉,有潤澤的光在上面隱隱流動。

  漂亮明亮的黑色。

  再等等吧。

  宋青衣想著。指尖微微移動,手指的陰影就停在顧暫下唇中間最飽滿的位置,然後那抹指腹的陰影緩慢的,從顧暫的下唇,從左至右的,慢慢抹過。

  再等等……等當他擁有足夠多的勢力的時候,他會把宋知尚,完完整整的送至王二他們的墳前。

  青年嘴角含笑,溫和儒雅。

  ――――――――――――――――――

  只要有馬車,你就別想自己能夠走多塊,就算是四匹馬拉著的也一樣。

  到傍晚,宋易盤算了一下日落的時間,才舉手勒令眾人下馬修整,算是就在這裡度過一晚了。幾十號人的飯真要做還真不輕鬆,好在出門在外,也不可能要求太多,再說專門放雜物的馬車,其實早就準備了一些乾糧和點心之類的,加上每人身上還帶了點預備的乾糧,和一路行來在路上打的一些野味,所以半飽是一定有的。

  不過既然這個時候修整,又怎麼能夠不去附近看看呢?

  精力旺盛的少年們歡呼雀躍著,在大人叮囑著別走太遠的聲音中,嬉笑著飛掠入樹林,完全詮釋了什麼叫做‘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話的真諦。

  宋六笑著搖搖頭,說到打獵之類的,就連剛剛自己的侄子都一臉期望的望著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小孩子嘛……懂事沉靜自然是好,但要是太懂事了,也一樣會讓大人感到擔心。

  宋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抬眼朝自從上了馬車,連中途修整都沒有人出來的馬車望去。恰好看見馬車車簾從裡面掀開,原本以為先看見的會是那個總跟在宋青衣身後的青年,卻沒想到最先出現的是宋青衣。

  他幾乎是無聲的躍至車下,甚至在鞋觸及地面的一瞬間時,連腳邊的糙都沒有提前感受到因為躍身所帶來的微風。

  心下一震。在已經知道這位‘宋大公子’身懷絕技的前提下,又生出武功深不可測的思緒來。

  不知……宋六微微移眼,大哥是怎麼想的。

  周圍的眼神自以為隱秘但在宋青衣的感觸里,卻是明顯的不能再明顯。只是他一點都不在意別人報什麼樣的眼神來看。

  慶陽縣的事情,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藏拙並沒有錯,但如果藏過頭,並且退步得太厲害,只會讓對方認為你的底線可以再觸一觸,甚至生出‘你沒有能力把他們怎麼樣’的想法,從而肆無忌憚。

  但凡當初他沒有一再退讓,也許現在無論是宋二,還是李郎中,都不會是現在的一番景象。

  然而很多時候,成長和明白道理的代價,都太過於沉重。

  “哦?青衣下來了。”原本和宋易嘻嘻哈哈交談的宋五想是現在才不經意的抬眼看見,從馬車上下來的宋青衣一般,笑嘻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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