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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時常會被這樣不甘的念頭困擾:為什麼,為什麼那些最低等、最弱小的生物,比如一隻雞、一條魚、一棵樹,都如同魔法附體一樣,突然變得會飛會噴火會吃人,而人類卻毫無變化,反而成為這些低級生物的口中食?

  有一些人聲稱自己也擁有了后羿賦予的神奇魔力,像太陽紀的一些幻想小說里描繪的,用意念來改變這個世界——比如,移動一隻碗,不必伸手就讓它自己挪到你面前。但如此微薄的力量除了耍把戲讓人看個笑話還有什麼用呢?那些自稱「巫師」的人,也只能對碗這樣的死物做點無意義的動作,他們連一隻毫無智慧可言的昆蟲都對付不了。

  直到蘇未醒用這種「精神法術」殺死了雄霸一方的蕭家二老。

  當時的場景其實已經沒有除蘇未醒以外活著的人親身經歷過,卻被大家廣泛傳播,以各種各樣的版本四處流傳。蕭父一向是以槍法快狠准而著稱的,據說那天他拔出了槍,子彈都已出膛,卻在飛行中被巫師攔截,硬生生轉過180度,反過來沒入他自己的胸膛。這件事被巫師們當做範例來模仿練習,他們以為只要像控制碗一樣控制住那顆小小的子彈,即使再強悍的戰士也不敢再輕視他們。

  那天的情景蕭之烈還記得很清楚。蕭家二老和戰友們的屍體被平放在他們開去的卡車上送回來,而那輛車無人駕駛。父母也是她親手入殮的,他們的槍都完整地套在槍匣里,上滿子彈,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媽媽甚至抱著爸爸的一隻手,枕在他肩頭,唇角有微微的笑意。

  蕭之烈已經記不清爸媽為什麼要去攻打蘇未醒的族人,好像是他們世居的山谷里有一眼珍貴的未被污染的泉水,又好像是媽媽聽說那個谷里還保留著太陽紀的風貌,景色很美,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原因。那裡的人幾乎沒有武裝,所以他們只開了兩輛車,帶了幾十個人。那些人都沒能活著回來。

  這片山谷從此成為蘇未醒的領地,沒有人敢再涉足。

  之後的故事很簡單,無非是復仇、隱忍、對峙、拉鋸。他們這邊的人越來越少,有犧牲的,有叛逃的,有脫離他們自立山頭的,最後只剩下幾百人。蕭之武為了與蘇未醒對抗,潛入巫師群中學習巫術;而蕭之烈堅信所有的巫術都是虛無的,只要意志足夠堅定,就能不被幻術所惑。

  而她也確實做到了。第一次與蘇未醒正面交鋒時,她在他奪去她的意識之前扣動了扳機,這一槍讓他整整在山谷里足不出戶休養了半年。

  蘇未醒因為殺了她的父母而聞名,而蕭之烈這三個字也因為擊中蘇未醒心口那一槍而被眾人所知。人們談起她,不會再說「那是那對梟雄夫婦的女兒」,而會說「那個唯一從蘇未醒手底下活下來的人」。

  這也許就是他俘虜她之後,沒有立刻殺掉她的原因。

  成為階下囚的日子裡,蕭之烈曾見過那片山谷。那裡的確非常美,完全不同於外面貧瘠□的地貌。源源不斷的清泉穿過山谷,形成蜿蜒清澈的溪流,灌溉了兩岸的土地,也給谷內的人們帶來豐富的糧食。溪流上游不適合耕種,遍布各種雜草,用來放牧牛羊。她被擄去的時候正值花季,草地上開滿五顏六色的野花,活脫脫一幅世外桃源的畫卷。

  她還在溪邊遇到過蘇未醒,跟他聊過幾句天。

  說是階下囚,卻並無人看守。她漫步走著,就走到了那片溪谷。下游的農田裡有人在除草收割,放牧的羊群零星地散落在草地上,牧羊人不知去了哪裡偷閒。山脊擋住了太陽和后羿的強光,山坡上有濃密的樹林,使這裡白天氣溫也不至於太高。她舉目四望,心裡度量著翻山逃跑的可行性。

  一轉頭就看到蘇未醒站在她背後三米開外的地方,她微微一驚,平定心情,說:「你就這樣放任我到處走,不怕我跑了嗎?」

  他微微一笑:「不管你在哪兒,我都能知道。」

  她本想反駁,忽然明白過來:「剛才我是想要逃跑來著,所以你來了?」

  蘇未醒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她繼續挑釁地說:「作為一個曾經被我傷得半年出不了門的人,你似乎太不小心了一點,我覺得你至少應該把我的手綁上。」

  「沒關係,沒有槍,你應該傷不到我。」

  「即使我赤手空拳傷不了你,但這谷里的其他人,隨便要幾個人的命還不在話下。」

  「冤有頭債有主,你恨的是我,不會隨便遷怒其他無辜的人。」

  此刻當蕭之烈回想起這段往事時,她的記憶有些錯亂,蘇未醒的身影時不時和夢境裡他們一起外出度假時的一些情景重合。年輕夫妻節假日自駕到郊區旅遊,是再平常不過的消閒。蘇未醒喜歡帶她去一些不知名的小景點,遊客很少,景色卻渾然天成。山谷里一條溪流,花開遍野,他拉著她的手徜徉在水邊,這樣的場景發生過無數遍,以至於她回想起這段對話時,竟覺得自己在和他賭氣抬槓撒嬌,而他的表情也像那些無數個熟悉的場景一樣,溫柔和煦,令人沉醉。

  怎麼可能呢,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每次碰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當時一定是緊張而嚴肅的。

  「不,我也不恨你。」她的語氣平靜而冷淡,「我的父母是侵略者,他們想要占有這塊豐饒的土地,你保護自己的家園,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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