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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做到,第二日又帶來了一束小花:「紀尋去花園裡采的,他讓我送給你,祝你早日康復。」
肖乃嶼見著那些鮮艷又富有生命力的小花兒,心情好了一些,笑著道:「謝謝。」
他被醫生和江酩嚇得乖乖在床上躺了六天,第七天醫生來檢查,確定孩子已經穩定了,稍稍鬆了一口氣,卻還是板著臉叮囑肖乃嶼:「不可劇烈運動。」
「那我可以下床了嗎?」
「......」這六天裡,傅堯諍已經做了第二次手術,取出了背後刺入較淺的兩塊鐵片,恢復得還算穩定。
外科的意思是如果想探望可以隔著窗戶看幾眼,近距離接觸這個階段就不要想了,因為對於alpha而言,他還沒有完全脫離生命危險,後面的兩次手術,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可以坐輪椅,不過也只限制在半個小時以內!」
醫生終於鬆了口,肖乃嶼幾乎立刻就像彈簧一樣從床上彈起來了,江酩又給他按回去了:「求你別這麼活潑,現在可折騰不起!」
「我現在,現在就要去看他!」
「......」
直到護士推來了輪椅,江酩才帶著omega去了ICU。
肖乃嶼的病房和ICU只隔了兩層樓,他坐在輪椅上被江酩推到ICU病房門口時,姚清也在。
女人知道他的意圖,並沒有像上次那樣阻攔,肖乃嶼出於禮貌微微沖她點頭示意,並不多話。
無論如何,他都感謝這位傅太太沒有故技重施,在他昏睡的時候將傅堯諍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姚清見他對自己如此疏離,也識趣地不上前打擾,轉身去了醫生辦公室。
肖乃嶼被推到病房的窗戶邊,因為高度所限,他只能起身站立,江酩沒攔,只小心扶著。
肖乃嶼的視線跳過各種繁複的儀器,終於在白色的病床上找到了那個短時間內飛速「枯萎」的alpha,他面朝外地側躺著,雙眼緊閉,口中插著呼吸機的管子,纏滿紗布的胸口微弱地起伏著,他身上輸液的管子至少十根,這些管子是救命的,卻也像是鎖鏈,「鎖」住了這個人的全部生命力。
肖乃嶼幾乎立刻就落下眼淚,又因為淚水糊了視線而抬手飛速拭去——探望的時間那麼短,每一秒對於他和堯諍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每一秒他都想把這個人清清楚楚地看進眼裡,烙進心裡。
江酩站在一旁,心中慶幸這個角度肖乃嶼看不到傅堯諍這幾天一直在滲血的後背,否則omega就不會只是哭這麼簡單了。
過了好久,肖乃嶼才沙啞地問:「他一直沒醒過來嗎?」
江酩搖搖頭,低聲道:「沒有。」
其實一直不醒也挺好的,至少不會感覺到疼。
心裡這麼想,到嘴邊卻又是樂觀的安慰話:「醫生說一直沒醒也有藥物作用,等把鐵片全部取出來,人就清醒了。別擔心。」
「...我不擔心,我相信他,我和寶寶都在這裡,他捨不得離開的。」
在沒有親眼看到alpha之前,他每日都在腦子裡瞎想,還總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些壞的走向,現在親眼見到了,他便更怕了,他總覺得,自己的那些可怕猜想很容易成真,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衰弱的傅堯諍,他是真的怕,怕到覺得自己的那些猜想都是會應到這人身上的詛咒。從此不敢再去設想那些壞的結果,只努力地自我欺騙,滿懷苦澀地構想著這個人曾經求而不得的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心中哀求他好好活下去,只要醒過來,他想要的一切,自己都會雙手奉上,至此和那對婚戒一樣,生死不離,生死不棄。
然而眼前似乎是沒有生路的。
「...那台儀器的線條...」肖乃嶼眼睜睜看著朝向自己的一台機器上的曲線起伏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微弱,最後,直接拉直——
「傅堯諍?!!!」
病房裡24小時待命的醫生已經飛速上前實施急救。
肖乃嶼瘋狂拍打著窗戶,一聲一聲地叫著他的名字,眼淚抖落的頻率驟然飛升。
他害怕地想,原本就是重新撿回來的一條命,是不是要被收回去了?
那傅堯諍便為了自己死了兩世,他何德何能擔得起這個人兩世的生命啊?
左手的婚戒砸在窗戶的玻璃上,銳物相撞的聲音穿過儀器的報警聲,直接貫入了左腳踏入鬼門關的可憐人耳朵里。
那一聲聲呼喚極力拽著他回頭,懇求他不要再前行。
他已然分辨不出那是誰的聲音,只是心口疼得厲害,仿佛那一聲聲撞擊和呼喚都砸在他的心臟最軟的肉上。
他只記起了一件事。
這個聲音的主人要什麼,他就一定會給什麼。
他要他活著,那他就活著。
於是回了頭,再不看身後的煉獄一眼。
.......
儀器還在瘋狂發出警告,似戰場廝殺的鼓點,昭示著生死一役,戰則生,敗則死。
江酩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抬手擋住肖乃嶼的眼睛,強制他坐回輪椅:「別看了...別看了。」
他尚且經受不住眼前這一幕,更何況是肖乃嶼?
肖乃嶼掙不過一個A的力氣,他知道自己的愛人站在生死線上,卻看不見也聽不見!
這才是真正的殘忍。
後續的每一分每一秒對病房外的人而言都是凌遲。
這道「酷刑」持續了半個小時之久,在江酩近乎絕望時,那條拉直的曲線忽然跳出了驚人的高度,繼而飛速平穩,所有紅色的警示器同時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