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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據?你的證據在鋣兒?”

  證據有得是——吉敷竹史心想。可是,現在要讓他馬上說出一個來,還真挺不好說。忽然,他想起了那封用文宇處理機打的信。那封信是假的,古川老師也這麼說過。

  “就說用文字處理機打的那封信吧,您不是也斷定那封信是假的嗎?”

  “那是我記錯了。小淵澤茂正在練習使用文字處理機,偶然也用它打宇,所以用它打上一封信,這也不算奇怪。”

  “連署名也用文宇處理機嗎?”

  “光署名用手寫,不是很麻煩嗎?”

  “您哄小孩兒呢?那麼我再問您,近松門左衛門的那本書呢?小淵澤茂的書房裡各種版本的都有,他為什麼不拿自己的,卻特意去學校圖書室拿一本?”

  “這種事也不能說絕對沒有吧?比如說偶爾有事去圖書室,順便拿一本看看也是有可能的。或者他自己那個版本的丟了,借一本看看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照您這麼牽強附會,就可以不顧事實了嗎?但是,牽強附會就是牽強附會,假的就是假的,很快就能被揭穿!”

  “是嗎?刑瞽先生所主張的這些,只不過是您自己異想天開。您這才叫牽強附會啊!一群中學生,在一個小女孩兒的指揮下,在兩輛新幹線里同時殺死了兩個人,誰能相信呢?”

  “不是主張,是事實。我說的是事實,不是主張I” 吉敷竹史怒生生地強調著。

  “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刑警先生說的這些,都只不過是推測,是您的一家之言。”

  “古川老師,”吉敷竹史停下腳步,身子轉向古川老師,“那麼,您說那是什麼?那個發生在新幹線里的事件!”

  “殉情啊,只能是殉情啊!”

  “哄誰呢?這才是您所說的一家之言呢!而且沒有任何說服力,粗製濫造,非常膚淺的一家之言!”

  “是嗎?可是,我這種說法大部分人都相信,以前相信,現在也相信。連菊池先生都對您的說法半信半疑,就更不要說別人了。您的說法恐怕只有您自己一個人相信吧?”

  “那麼,古川老師,請您把您的證據拿出來。您不是說那是殉情嗎?就請您把殉情的證據拿出來吧!”吉敷竹史說話難聽起來。

  只見古川不慌不忙地把右手伸進懷裡,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刑聱先生,請您看看這封信。這是小淵澤茂寫給我的,八月十一日收到的,也就是事件發生前一個星期收到的。”

  吉敷竹史接過信封,先看了看郵戳,日期是八月十日。信封是手寫的,宇寫得非常漂亮。

  “這是小淵澤茂寫給我的親筆信。這是他的筆跡,你可以隨便調査。首先我可以證明這是他的筆跡,認識他的人誰都可以證明。他在學校里,在同事那裡,都留有筆跡,我這裡也有他寫的其他東西,您也會相信確認這一點不是難事。”

  吉敷竹史把信紙從信封里抽出來。那是一封很長的信。小淵澤茂的字跡如行雲流水,稱得上是一位書法家。信是這樣寫的:古川老師:

  請您聽我說,聽聽我這沒出息的告白。我知道,現在能夠聽我這番告白的,除了古川老師您以外,沒有笫二個人了。

  請允許我從結論開始寫起吧,我被岩田富美子迷住了心竅,被“北上”酒吧的老闆,我帶的那個班裡問題最大的學生的母親,迷住了心竅,對這份感情,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內心還會產生這種感情,是我連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說老實話,那個女人什麼地方好,什麼地方有魅力,我一點兒都說不出來。她是一個惡毒的酒吧女,濃妝艷抹,漫天撒謊,還胡亂搞男人。可是,對於我來說,她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其正的女人。

  我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會被毀滅的,跟自己所帶的學生的母親,發生肉體關係,而且那學生好像還知道我們的關係!

  我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當了三十多年教師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踏入如此危險的境地中,人這一輩子,不知道有多少危險在等著他;真是不可思議!我討厭我自己,討厭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

  我在這裡向您發誓,我曾多次想過要跟她分手,我曾多次用鞭子抽打自己的靈魂。分手吧,過平靜的曰子吧。

  我打電話跟她說過,面對面也跟她說過。當時她嘴上雖然說不願意分手,其實分手她也無所謂,只要我堅持,就能夠分手。

  但是,我堅持不住,毎次跟她說完分手,一放下電話,我就心如刀絞。我摁著自己的胸膛,像烏龜似的趴在榻榻米上;好像不那麼待著,我就活不下去了,我痛苦得要死,可是什麼辦法都沒有。我的胃也疼起來,疼得我不住地呻吟。

  那種感情,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我終於悟到了,這就是戀愛的滋味!

  我不想讀書,不想出門散步,我借酒澆愁,可是,舉杯澆愁愁更愁啊。

  我忽然覺得我的詞彙是那麼的貧乏,那種感覺,那種痛苦的感覺,用文字是無法表現出來的。我的胸膛子裡,好像塞進了一大塊蘸飽了水的棉花,堵得難受,沉重得要命,我不知道怎樣描寫那種感情。

  我痛苦!我痛苦!我受不了了。我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會迷上那樣一個女人呢?我一千遍一萬遍地對自己說:她是一個酒吧女,是我根本對付不了的女人。可是不行,我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她。

  這樣下去我肯定會被毀滅,我想擺脫她,非常想擺脫她,可是,我的意志薄弱,我是個沒用的人啊!

  但是,我不想忘記自己是一個從事教育工作的人,當教師這麼多年了,自認為幹得還可以;該遵守的規則我遵守了,該盡的義務我也盡了,從來沒有幹過什麼出格的事。可是這一次,我也不知遒是怎麼了,就像一個陷入了泥沼的人,越掙扎就陷得越深。

  痛苦,痛苦,我真的很痛苦。我對自己說: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是絕對不行的!可我已經無力自拔了……

  本來,這是我一個人的問題,應該由我一個人來處理,但是我想找一個人一吐胸中塊壘,想找一個人說一說,或者說是想讓別人知道:我在走向毀滅。我知道,這樣下去,我要出大事的。可是我停不下來,我只能走向毀滅。我想讓一個人知道:我將走向哪裡。

  顛三倒四地寫了這麼多了,總之一句話,我非常非常痛苦,我的痛苦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

  我只要一天不跟她說話,就覺得活不下去;能夠見到她當然最好,但我不能天天都到她的店裡去啊,於是我就給她打電話。我一天最少要給她打一次電話,否則,這一天我就活不過去。有時侯我想忍一天,今天就不給她打電話了。可是,不拿起電話來,我這心裡就沉重得喘不上氣來,呼吸越來越困難,直到拿起電話、聽到她的聲音,我才能輕鬆一點。

  我覺得自己很無恥,這麼大年紀了,跟那種女人,還那麼放不下。我們這一代人,其實不懂什麼是戀愛,我這樣說不是想為自己辯護,這樣說的結果,也許只能在我沒出息的、無恥的臉上,再塗上一層灰。但我還是認為:我們這一代人,不僅得戀愛的真正意義,我們就是這樣一代人,不懂得什麼是女人,不懂得戀愛是一種什麼情感。可是,在我的內心深處,埋藏著戀愛這種情感的因素,就好像沒有爆炸的炸彈深埋在地下,如果一輩子都不爆炸,就這樣糊裡糊塗地死去,倒也好了;不幸的是,這顆炸彈的引信巳經被觸動,我非自我爆炸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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