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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先把門開了條縫,確定外頭沒有人後,才躡手躡腳地來到走廊里。身後的門關上後就什麼也看不見了,要打著燈照明。小心地避免硬鞋跟在地板上碰出聲音,悄悄地走到通往走廊的大門口,她握住門把,開了一條小縫往外仔細看了看。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注意身後,先得做好最壞的打算,所有的劇組成員沒人肯站在自己一邊。對玲王奈這個亞洲人來說,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了。

  走廊里悄無聲息,玲王奈掏出小電筒照明,躡著腳往走廊踏出一步後,回身輕輕把門帶上。她壓低身子,靠著牆一步步往前挪,順著走廊一點點往前走,唯恐會碰上誰。真要是被人遇見了,也就只能和他拼了。可是萬一打起來時,自己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又是孤身一個女人,根本就打不贏。反正抵抗也沒有,只能像昨天晚上一樣,被人五花大綁起來吧。

  越往前進走,前頭就越亮。玲王奈以那間有亮光的屋子為目標向前走去,腳步也不知不覺地加快了。她關掉電筒,內心祈禱著大家都像這樣睡著了。總之,無論如何要先逃離這裡,至於以後的事情,那就等出去後再說了。

  她終於到達充滿金色光芒的那間圓柱形屋子了。玲王奈停下腳步,沐浴在神聖的光芒中,不由得雙手合十祈禱起來。玲王奈在心裡產生什麼願望時,總是會合上雙手默默地祈禱,畢竟她是個日本人。

  繞過圓柱形房間,又來到走廊里,從圓柱形屋子透出的亮光把前面一段路照得很明亮。平時在明亮的地方她並不感到不安,然而今天卻不一樣。因為不知怎麼,她開始聞到一股血腥味了。血腥味越來越濃,正當她感到害怕時,已經來到那片灑滿血跡的地方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玲王奈想,她的腳在發抖。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誰在這裡受重傷了嗎?

  她看了看四周,沒發現有人倒在地上,只有地上的血跡。一股恐怖的情緒又在她心裡翻騰起來。她不希望自己再這麼擔驚受怕下去,也不希望總是處在心驚肉跳之中。唯一希望的只是,受傷的不是最重要的人就行了,比如千萬別是艾維?特芙拉、奧利佛、巴特他們幾位。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後,走廊又變暗了,必須再打開燈才行。她把手電筒的開關打開,但又怕沒燈光照得遠,她只讓亮光落在自己腳邊。

  這時候,玲王奈心中突然又湧起一股強烈的願望,想繼續扮演莎樂美。這正是身體恢復正常的一個證明。精神一恢復,鬥志也就出現了。

  不知道莎樂美這個角色為什麼如此吸引人。玲王奈心中對扮演莎樂美有著獨特的理解,至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這種理解絕不是一個男人所能達到的,尤其是每周要做禮拜的虔誠基督徒,一定就更無法理解了。

  在她看來,莎樂美其實是個可悲的女人,她願意為自己所喜愛的男人奉獻出一切,但她居然連一個吻也不肯給予她。她的嘴唇一挨近他,就被他一把給推開了,頂多就是跌坐在地後抱著他的腿而已。就是這麼個可悲的女人。正因為想吻他的欲望太強烈,才把他的頭砍下來,她其實是那種純情的女人。

  在玲王奈看來,莎樂美並不是一個在《聖經》里留名的令人厭惡的壞女人。正因為她的愛過於極端,才想到要砍下那個男人的腦袋,這種歇斯底里無疑是東洋人才具有的性格,玲王奈是這樣理解的。她被莎樂美所擁有的這種東方式思維,以及無以言喻的,永遠難以平復的傷感所吸引,並產生了強烈的共鳴。加上,她自己身上也留著東洋人的血,因此對莎樂美的遭遇就理解地更深。她堅信,要演好這部劃時代的影片,讓擁有亞洲血統的自己來扮演,要比任何白人女影星都更合適。

  因此,玲王奈要出演莎樂美的願望太強烈了,無論有任何障礙,都要繼續演下去,也絕不肯原諒任何阻礙拍攝的人。

  坦率地說,她的努力,確實多少帶著點兒為日本和日本人爭口氣的成分。來美國以前,她從沒意識到過自己是個日本人。然而,到了這裡後她才明白,洛杉磯對華人和韓國人的印象相當深,也有很多華裔和韓裔人在好萊塢謀生。比如巴特?奧斯汀就是個華人。但是日本人都到哪兒去了?給人留下的印象卻不深。好萊塢也幾乎見不到日本人。有線電視台播放中文和韓文節目,卻沒有用日語播放。她也到處打聽過,好像只是偶爾播過些日語唱片。

  知道自己是亞洲人後,很多業界裡的人經常會問“你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從來沒人問“你是人本人嗎”。英語裡有個慣用的句子“你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也許是讀起來音調比較好聽吧,卻沒有聽過“你是日本人嗎?”這種問法。

  而且,只要和上了年紀的人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總會常常聊到“國恥之日,珍珠港偷襲”的話題。她也知道美國人還在恨著日本,因為日軍偷襲珍珠港時,美國還未正式加入二戰,日本是在非戰爭情況下偷襲對方的。他們認為這和強盜沒什麼兩樣。

  到這裡來後,她才對偷襲珍珠港事件的真相有了更詳細的了解。當時的日本政府指示自己的駐美大使館在發動襲擊前三十分鐘才向美國提交公開宣戰的通牒。但為了保守機密,同時也命令該文件必須由大使館館員自己打字,一位名叫奧村的館員不得已只好接下這份自己並不擅長的工作。當野村大使和來棲公使兩位把宣戰文書遞交給當時的美國國務卿赫爾時,已經是下午兩點過五分,也就是夏威夷時間早上八點三十五分了。偷襲行動早在四十分鐘前就開始了。她想,難過美國人會氣憤不平。

  他們也告訴她對當時的日本人的看法。戰前,美國人認為日本是和剛剛進化的猴子相近的人種,由於智力遲鈍,所以只能模仿猴子。日本人全都因深度近視而戴眼睛,而且還有色盲,無法分辨遠處的物體和顏色。日本的飛機都是竹子和紙製作的,只要用打火機點燃就能把它們打下來。不必過於驚訝,包括當時的許多知識分子在內,幾乎所有的美國人都對此深信不疑。

  不僅美國人當時這麼認為,當英國的主力軍艦威爾斯王子號和無敵號被日軍飛機炸沉後,英國艦隊發電報報告英國政府時,英國人誰也沒料到日本人居然能開飛機。

  五十年過去了,他們對日本人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本質上情況並沒有什麼改變,因為日本人在美國太不突出。玲王奈覺得這樣可不行,自己必須更努力,為日本人爭光。

  她很清楚許多圈裡人在想什麼。他們認為,一個外國人想當女主角,何必非來好萊塢不可?在日本或者香港演電影不就行了?確實,自己的目標也許定得太高了。美國這種地方出人意料地保守。有些地方,女人如果喝杯啤酒,甚至就會被人以為是從事皮肉生意的。美國男人都覺得女人只要乖乖待著就行,何況自己又是個亞洲女子。因此,到這裡之後,玲王奈才深深認識到,自己愛的還是自己的母親和祖國,聽到有人說日本的壞話時會很不高興,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很驚訝。

  終於平安地到達大門了,一路上幸虧沒有遇到任何人。門閂插著,只要拔開門閂,把門打開,就可以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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