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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桌子,桌子上也密密麻麻地擺滿了人偶。

  作為一個非法入侵者,原本應該儘量避免出聲,但讓他忍不住發出尖叫,是因為他看見了如此數量眾多的人偶。但是原因還不僅於此。他發現,擺放在桌子上的人偶,幾乎個個樣子都不尋常。看來,桌子大概是用來當工作檯使用的,而且很像廚房裡使用的調理台。就像魚在砧板上被切成兩段一樣,擺在這裡的人偶頭顱全都被從軀幹上揪下來了。桌子上的幾十個任由無一例外地都成為這種不明意圖的殘殺目標。奇異之處不僅如此,工作檯上人偶的臉全都被塗成了紅紅的顏色。

  他嚇了一跳,呆呆地站立著,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一轉身,用手電筒照向排列在身後架子上那一大排人偶的臉。他戰戰兢兢地靠近架子,邊走邊用燈光一個一個地照了一遍。由於光線太暗,他剛剛竟然沒有發現,其實無論是昂貴的古代人偶,還是新製作出的假人,臉上的顏色都和工作檯上的一樣,全都被塗成了紅色。看來這些人偶的擁有者在對待這些人偶的處置方式上顯然有悖於常規。

  他在房間裡慢慢走了一圈,仔細端詳過架子上的每個角落。他發現,雖然不是全部,但絕大多數人偶的臉上都被塗成了紅色。經過進一步檢查他又察覺,臉被塗成紅色的人偶呈現一定的規律。凡是臉上出現傷痕的,年代久遠的人偶會被優先塗上紅色,而被塗上紅色的新人偶基本上卻是完好無損的。不過,臉上的顏料已經基本剝落的舊人偶,以及雖然還很新,但眼和鼻子上出現較大傷痕的人偶毫無例外地一律塗成紅色。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他還發現一個規律,新人偶中凡是臉上塗成紅色的,事先全被某種銳器刮傷過臉頰或者額頭。

  玲王奈房間裡安裝的架子,幾乎就是展示在黑暗空間裡的一家奇怪而又殘酷的博物館。在他手電筒極小的光圈中,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偶在燈光下陸續出現後又消失了。人偶中還有幾個雙手被高綁在頭上,吊在架子垂下來的繩索上,也有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另外,一個角落裡還排列著幾個受過嚴刑拷打的人偶。不知為什麼,這些人偶反而沒被塗上紅色顏料。玲王奈的心理異常不禁讓他從心裡冒出一股涼氣。

  在一個架子的角落裡,擺著許多洋娃娃似的小人偶,其中舊的新的都有。既有穿著破破爛爛的黑衣服,樣子挺難看的嬰兒人偶,也有面孔光潔的嶄新的嬰兒人偶。而最引人注意的是,這些人偶顯然都遭受過人為的摧殘,腦袋被擰掉,身子被割開,臉上塗著紅顏料的比比皆是。在這個房間裡,不分男女老幼的大量人偶都曾經收到過摧殘和損害,幾乎成了一個大量虐殺人偶的屠宰場。這絕不是一個神經健全的人干出的事。

  他拿起一個看來四肢都還健全的嬰兒人偶,捏了一下它的肚子,人偶居然發出了“媽媽”的哭喊聲。

  他嚇了一跳。這裡是比佛利山的盡頭,平時很少有車輛經過,四周一片寂靜。人偶發出的叫聲雖然不大,但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裡,聽起來還是很刺耳。

  手裡的人偶不停地喊叫著媽媽,停一會兒就會再喊一次,老是反反覆覆地叫個不停。他不禁焦躁起來,急於想讓聲音停下,於是便在人偶的身上亂捏亂按,但聲音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越叫越歡了。他怒火中燒,忍不住用拳頭狠狠地捶了一下人偶的身子。

  由於動作過猛,他的胳膊肘碰到了架子,架子上的人偶轟然滾落到地上來。其中的一個人偶在地上也喊叫起媽媽來。兩個人偶爭先恐後地大聲喊媽媽,玲王奈的家裡一時熱鬧了起來。

  這時,他的身邊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同時火光一閃,房間裡頓時亮得如同白晝。只見架子的一角突然飛了出去,許多人偶一股腦兒帶著聲音掉落到地上。聲音響過之後,房間裡又恢復了寂靜。他感覺耳朵里嗡地響了一聲,接著,房間又回到黑暗中。只聽見兩個嬰兒人偶還在爭先恐後地喊叫著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只見一個細高個的黑色人影閃身進到屋裡,兩手向前伸直,手裡舉著一把銀光閃閃的東西,剛才的巨大聲響就是從這裡發出的。驚嚇之下,男人四腳朝天地跌坐在地上。

  “不許動!”女人的聲音在叫喊著。

  “等等,別開槍!”男人坐在地上驚叫起來,“別誤會!我不是壞人!”

  說著他把手伸進屁股兜里掏出一樣東西說道:“我是洛杉磯警局的……”

  他高舉著掛在皮帶上的警徽給對方看。突然,來人手上的槍口噴出一團火星,警徽被打得不知飛到哪個黑暗的角落去了。

  女人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咬著牙說道:“再說一遍,不許動!”

  男子慌忙在地上高舉著雙手說:“嗨,我們是第二次見面了。我是安東尼?路易斯警官。你忘了吧?前天我們還在門口見過面。我剛才讓你看過警徽了吧?”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見到的,只是一個非法闖入我家的歹徒。”

  “對不起,十分抱歉,松崎小姐。我以為你到以色列去了呢,因為你的經紀人這麼告訴我。”

  “我改變行程了。因為我察覺到有個小偷想闖進我家來。”

  “你手上拿的是馬格南44型手槍吧,那玩意兒不適合女孩子用。要是打中了人,對方必死無疑了,拿在手裡實在太危險了。”

  “你說得對。我只要連開三槍,手指根就麻木了,手一抖也許就能走火的。只要兩天沒摸槍手就會癢,我最拿手的就是射擊和開快車了。不過,這把槍我還真打不准。小偷先生,世界上沒有絕對安全的槍。你該明白,如果之中一槍就死還算是走運的了。”

  路易斯咧嘴裝出一絲微笑,說道:“你不會真想殺了我吧?”

  “站起來!”玲王奈警惕地雙手握槍,晃了晃槍口命令道。

  “喂喂!可別這樣。殺了警察你就麻煩了。”

  “在這個國家裡,打死擅闖民宅草坪的人都不犯法。你以為你現在待的地方是哪兒?”

  “真抱歉,我不是已經向你道過謙了嗎?”路易斯的聲音認真了起來,“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們已經向對方說明一切了。”

  “你身上帶著錄音機嗎?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見,我只是因為害怕而開槍射擊深夜床進我房間的歹徒而已。”

  “你昏了頭吧?你應該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我是警察!難道你竟敢開槍射殺警察?!”

  “我無法識別你是不是警察,因為瞬間難以判斷。”

  “那個警徽呢?”

  “開槍擊斃你之後我才發現的。我雖然失手殺死警察,你我兩人誰的過失大,陪審團自由公斷。”

  “可惡!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別人得到的好處,你是絕對不會知道的!給我站起來,退到牆邊,手別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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