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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帶到一扇門前時發現,剛才一直隱隱約約傳來的呻吟聲就出自這裡。之所以很難辨別聲音的來源,那是因為聲音並非出自一人之口。那是由許多人的呻吟聲、啜泣聲匯合在一起,充斥在整個地下室里,讓人聽起來仿佛是自己出現了耳鳴的幻覺。在被送來之前那些無法入眠的深夜裡,她也幾次想像過地獄中的模樣,卻沒料到竟然是這樣的情景!

  車夫推開了門。門沒有上鎖,弗洛倫斯在心裡牢牢地記住了這件事。門裡黑沉沉的,但看來裡面的空間十分寬敞。一股難忍的惡臭迎面撲來。

  弗洛倫斯害怕極了,以為一被帶進這個房間就會被殺了。她開始尖叫掙扎,但兩個男人惡狠狠地撲了過來,緊緊扭住了她,然後一左一右抓住胳膊,把她提了起來往地下室里拖去。

  她被推進一間浴室似的屋子,這裡整個地板上都鋪著白色的瓷磚,屋子寬闊得讓人不可思議。男人在屋子裡不停地走來走去,走動時靴子踏在地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腳步聲。天花板上垂下來幾條鎖鏈,牆壁上似乎還設置著什麼讓人可怕的不知名的機械。但是在黑暗中看得不很清楚。

  弗洛倫斯覺得自己好像不會馬上被殺掉,旁邊的兩位男子似乎還要往前走。他們暫時鬆開了架著她的手,但弗洛倫斯根本不想乖乖地跟著他們走,一心想從原來的路逃出去。車夫發現後,又緊緊揪住弗洛倫斯的手,把她用力往前拖。她跌坐在地上,邊哭邊掙扎,但是敵不過兩個男人的力氣,還是被他們拖著走。

  她被拖到一條稍微有點亮光的走廊上。在這裡她聽到一陣陣如同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像是由許多人的聲音匯聚而成的。而且聲音越來越大。這聲音是如何發出的?仿佛是眾多野獸在呼喊,或是在地底下爬滿的鬼魅魍魎發出的恐怖呼聲,實在太嚇人了。

  前方出現了一些白色的東西在不停地晃動,似乎是在空中輕輕飄蕩的花朵。弗洛倫斯定睛一看,原來那並不是花,而是抓在鐵欄杆上和伸出欄杆外的幾隻人的手。

  呻吟聲越來越近了,這些聲音是從鐵欄杆後傳到走廊來的,呻吟聲音不停地傳進弗洛倫斯的耳朵。

  押送弗洛倫斯的男子對著走廊盡頭呼喊了一聲,從看似無人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一名士兵。他帶著清脆的金屬刮擦聲走近了鐵欄杆,原來那是鑰匙串的聲音。接著牢房被打開一條縫,裡面幾個人影馬上擁擠到門邊想鑽出來。

  黑暗的牢房裡蠕動著四五個人影。獄卒一把奪下弗洛倫斯緊抱在懷裡的旅行袋後,又按低她的頭,把她推進了牢房裡,狠狠地撞在想往外逃的人身上。把她的肩膀和臉都撞得生痛,被用力扭過的脖子也在隱隱作痛。只聽身後響起咔嚓的一聲,弗洛倫斯身後的門被關上了,然後被上了鎖。弗洛倫斯被撞得跌坐在地上,但她想到自己不會馬上被殺掉,一股放下心來的感覺又讓她暫時忘記了疼痛。

  弗洛倫斯的周圍響起了巨大的哭泣聲,因為這些女孩無法從這裡逃脫,才發出了如此絕望的哭喊。弗洛倫斯也用力撲到欄杆旁大喊:“等等,還我的行李!”她知道喊了也沒用,也只能這麼叫喊幾聲出出氣。包袱里並沒有什麼值錢的物品,只不過她不希望讓人看到裡面破舊的換洗內衣罷了。

  那位奔走了一整天,把自己從匈牙利帶到這裡來的男子已經大步離開了,負責看守的士兵也回到走廊盡頭的角落裡坐下歇口氣去了。

  弗洛倫斯雙膝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跟著旁邊的女孩們一起痛哭了一場。到這時她終於相信傳聞是真的了。而她原來還一直不肯相信,因為派去接她的人口口聲聲說是帶她來城裡幹活的。但既然是要她來城裡幹活,總不能無緣無故就把人關進監獄,所以看來自己已經凶多吉少,終究是要被殺掉吸血了。

  雖然這種結局多少也在預料之中,但過度的絕望和恐懼使她蹲在欄杆旁無法動彈。等眼淚都流幹了後,她的情緒才稍微有所緩和。這時她才有心情環視了一下四周。她慢慢轉過身子,朝牢房裡頭的深處看去,這才看到了一幕可怕的情景。

  起初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還是戰戰兢兢地爬過去看了一眼。她看到兩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躺著像是睡覺。當靠近她們身邊時才看清,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看清情況後,弗洛倫斯發出了響徹深夜地下室的尖叫。一股寒流穿過她的全身,連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這裡雖然也有照明,但只是在走廊上點著一支火把而已,整個地牢里一片漆黑。那兩個蓋著毯子好像在睡覺的女孩已經奄奄一息,其中的一個幾乎已經停止了呼吸,另一個也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身體像只蝦一樣時曲時伸,毯子被她踢開了,因此她的身體全露在外面。弗洛倫斯無意中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什麼,女孩的全身一絲不掛。弗洛倫斯看清是怎麼回事也花了很長時間,因為她的身體看上去是黑色的,好像穿著一件奇怪的衣服。

  仔細一看才知道,那是因為她全身沾滿了凝固的血跡,還布滿無數小孔,血從一個個小孔里滲出來,流出來的血凝固後變得發黑,失血的身體上布滿了黑點。不僅身體上滿是小孔,臉上也到處都是,她渾身上下都是血跡,連兩隻眼窩裡也積攢了不少發黑色凝固了的血。女孩顯得十分痛苦,眼睛也看不見,幾乎喪失了意識。弗洛倫斯從沒看過這麼慘的人。

  “水,水……”她不斷抖動著嘴唇,好像在說什麼。嘴唇腫得很厲害,似乎被打破了。沾血的嘴裡能看見滿口白牙。

  弗洛倫斯想試試她發燒沒有,就撩起她因沾血而變成一團的頭髮。但她的額頭全沾著血,連放一根手指的地方都找不到。

  “水?沒有水嗎? ”弗洛倫斯對著四周喊道。可是得不到回答。她看到旁邊有個杯子模樣的東西,急忙過去拿在手裡一看,裡面是空的。弗洛倫斯抓著鐵欄,衝著看守士兵的方向大聲叫喊道:

  “水!能給我點兒水嗎?”還是沒人回答。

  “水早就沒有了! ”一個女孩賭氣似的低聲回答。其他人只是繼續哭著。

  “不但沒有水,食物和藥品也沒有,連一塊乾淨的布也找不到。”

  “原來這樣……”弗洛倫斯氣餒地說。

  “反正我們馬上就要死了。在這裡已經見過好幾個人就這麼死去了。”

  “看守的人也不管嗎?”

  “士兵不在,剛才已經離開了。這時他已經睡覺去了。”有人在黑暗中回答。周圍的啜泣聲、瀕死者的呻吟聲仍然持續著,瀰漫著一股異樣的惡臭。

  弗洛倫斯摸了摸縫著鐵鋸的裙角,硬邦邦的。太好了,鐵鋸還在!既然入夜後衛兵已經回去了,何不馬上就動手把鐵欄給鋸開?我已經看見了,看見了這些悽慘的女孩和這座地下牢獄,我看見了可以向國王控訴的一切證據。這種地方,即使多待一刻也無益。

  弗洛倫斯一時不知道該先把鎖鋸掉,還是該先鋸斷一根鐵欄。如果鋸鎖的話,一定得在今天晚上幹完,如果今天晚上沒辦法鋸掉,明天一早士兵開鎖時就能發現,那麼鋸子也就保不住了,唯一指著救命的工具便會被搜走。而且並非今晚把鎖鋸掉就能逃得了,鋸掉後還得留點兒時間在天亮前逃出去。弗洛倫斯覺得這太難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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