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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疙瘩一聽對方這番話,這才覺出怕來,不敢隱瞞,把他怎麼上山套皮子,怎麼在窩棚中遇見一位師婆,怎麼三天兩頭去師婆這兜子裡掏錢,沒藏著沒掖著,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全跟這個搬杆子的說了。

  搬杆子的聽完臉色一沉:“不好,你這是讓九尾狐狸給迷住了!”

  老疙瘩一聽“九尾狐狸”這四個字,嚇得好懸沒尿出來。他之前說要錢不要命,那全是窮光棍痛快痛快嘴兒,你真讓他死,他可捨不得。俗話怎麼說的,好死還不如賴活著。他“撲通”一下跪這兒了,求告道:“這位大仙,我求求您了,這真不怨我呀,都怪我眼皮子窄,信了那師婆的鬼話了!我看出來了,您是有能耐的人,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一伸手把這位腿給抱住了,哭天抹淚一通求。

  搬杆子的看出來老疙瘩被狐狸給迷了,但他心裡也知道,老疙瘩遇上的這個東西道行不小,能見得到人形,當是九尾狐狸!前文書我們講過,狐狸每修煉一百年,方能多張出一條尾巴,修得九條尾巴,算是快到頭兒了,而這九條尾巴是修九宮之靈所得。什麼是九宮呢?就是九個方位,一宮坎,二宮坤,三宮震,四宮巽,五宮中,六宮乾,七宮兌,八宮艮,九宮離,匯聚天地間九個方位的靈氣修煉,一個方位一百年,這可不容易。而且在有了道行之後,它也不能說變成人就能變,其中還有這麼一個門道兒,如果說想變成婦人,那就找個死婦人的骷髏頂蓋,等到滿月之時,將骷髏頂到自己頭上,對月下拜。若道行不夠,還不該變化,頂蓋骨就會掉下來,倘若拜足了七七四十九拜,頂蓋骨沒掉,則立地變為人形,從此逢僧充佛、遇道稱仙,哄人膜拜供奉。不過長出九條尾巴的狐狸,必定還要躲大劫,什麼是大劫?天地萬物都有定數,該生的時候生,該死的時候死,如果逃脫了定數,該死的時候沒死,那就要成妖作怪了,乃天地所不容,因此說這鬼狐一類,往往都躲不過天打雷劈,免不了灰飛煙滅。這條九尾狐狸迷住老疙瘩,讓他從兜子裡邊兒掏錢折壽,等於是拿人命給狐狸消災。這九尾狐狸道行太大了,搬杆子的雖然能夠看破,卻不敢直接出頭。他給這老疙瘩出了個主意,你呀,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方可活命!

  老疙瘩萬般無奈,只好按搬杆子的這話去做,仍跟往常一樣,進山找到那個小窩棚。師婆見他來了,拿手一指那大兜子:“你要多少,儘管自取!”老疙瘩今兒一進這屋子,立時覺得“嗖”一下,從尾巴骨一直麻到頭頂尖兒,怪不得窩棚中有股子怪味兒,這是狐狸的騷臭啊!他這次可不敢掏錢了,心裡邊一清二楚,再掏錢小命兒就沒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磕頭如同搗蒜:“師婆饒命,師婆饒命啊!”

  師婆冷哼一聲說道:“你已經明白了?可是老身我早都跟你說過了,你掏多少錢,折多少壽。掏錢的時候你不曾手軟,怎麼到了這會兒,又不想死了?”

  老疙瘩跪在這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兒:“師婆容稟,俗話說得好啊!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我知道我這條小命兒是您老的,還望您老高抬貴手。”

  師婆嘿嘿冷笑:“後生,我一沒逼你,二沒打你,你我是有言在先早就說好了,這會兒你酒也喝了、肉也吃了、窯子也逛了,錢花到這份兒上想要反悔,只怕勢比登天還難!”

  老疙瘩趕緊按照搬杆子的教給自己的話說到:“您老放我一條生路,我可也不能白了您,前天我買了一房媳婦兒,今年才十八歲,只要您老饒我不死,我媳婦兒這條命就是您的。咱們一命換一命,您看怎麼樣啊?”

  師婆一想,這老疙瘩這錢掏得還不夠,至少今天還要不了他的命,這小子又明白過來了,再讓他從這兜子裡掏錢,他可就不掏了。他說的如果是真的,那也不是不可以,於是問道:“你媳婦兒在哪裡?”

  老疙瘩說:“在我家裡,不信我帶您去看看去!”

  師婆信以為真,讓老疙瘩在頭前帶路,一前一後,倆人出了山,來到山腳底下,有這麼一個小木屋。老疙瘩抬手點指:“師婆,這就是我住的地兒,我媳婦兒就在屋子裡頭。”

  師婆說:“那你把她叫出來我看看。”

  老疙瘩說:“這新媳婦兒剛過門,讓她出來多有不便,您還是自己進去看吧。”說罷走到近前拿手一推這屋門,轉身又說:“師婆,我把她交給您了!”

  師婆信了老疙瘩的話,邁步進了屋,這前腳剛進去,老疙瘩從外邊一把就把這屋門給拽住了,“咔嚓嚓”一把大銅鎖,鎖了個嚴嚴實實。這時候,旁邊兒樹林子裡邊兒那搬杆子的也到了,把這苞米杆子拿出來,頂在屋門外邊。接下來他跟老疙瘩把事先準備好的干糙一捆一捆地搬過來,把這屋子團團圍住,放起了一把大火。二人之前已經布置好了,在屋子裡邊塗滿了黑狗血。師婆一進屋就知道上了當,奈何這一屋子的黑狗血,任憑她道行再大一時也施展不出來了,屋門上了鎖又讓這苞米杆子給頂住了,結果讓這一把大火,活活燒死在了屋中,直燒得房倒屋塌,惡臭之氣,傳出去十里開外!老疙瘩撿了一條命,可從此之後又窮了,三十來歲染了一場重病一命嗚呼,他這場黃金夢終究是沒有做成!

  在大興安嶺一帶,類似的傳說非常多,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榛子講的只是其中之一。我早聽膩了《林海雪原》,而今聽上這麼一段神鬼妖狐的民間傳說,真覺得沒過夠癮,還想讓榛子再講一段。沒想到榛子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你們在黑山頭古墓中瞅見的九尾狐壁畫,到底是個啥樣啊?”她這話一出口,我和胖子二人全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從黑山頭古墓中逃出來,從沒對外人說過半個字,榛子怎會知道?不用問,我和胖子當中,一定出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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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鼻子都快氣歪了,多少革命先烈的犧牲都是由於叛徒出賣告密!在上黑水河插隊的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當然沒有將我們在遼代古墓中躲避暴風雪之事說出去,想來想去不會再有別人了,準是胖子說的!守住這個秘密的約定,一字一句言猶在耳,怎麼扭頭就忘了?組織性紀律性何在?如此簡單的保密條例都無法遵守,將來一旦發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戰,我還怎麼指望你在我的指揮下衝鋒陷陣消滅蘇修美帝?不說出去有兩層顧慮,一是怕有人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在當時那個年代,這種能人可太多了,隨便扣上一頂帽子也夠我們喝一壺的;二是狐狸於我們有恩,至少從結果上來說,狐狸帶我們進了古墓,我們才避開了狼群和暴風雪逃過一死。那一帶的狐狸將黑山頭遼代古墓當成埋骨之處,雖然遼墓早已塌毀,裡邊的東西也讓人盜光了,可一旦聲張出去,說不定會有人去找遼墓中的黃金靈芝,豈不是對不起狐狸?胖子這張嘴從來沒個把門兒的,成天胡吹亂哨,該說不該說的都往外扔。

  我正要批評他,他卻先聲奪人,認定是我說出去的,但是口說無憑,打折骨頭你得對上茬兒,還真不好認定是誰說的。我心想與其糾纏不清,倒不如直接問問榛子,就問她:“二妹子,你是聽誰說我們在古墓中見過九尾狐壁畫?”

  榛子說:“那還不是你們倆自己說的。”

  我和胖子一臉茫然:“奇了怪了,我們怎麼不記得跟你說過?我們什麼時候說的?”

  榛子說:“之前你倆不是打死一條偷雞蛋的土皮子嗎?四舅爺不是老高興了嗎?他不是把苞谷酒都搬出來給你倆喝了嗎?你倆不是全喝大了嗎?不就那會兒說的嗎?”

  我們兩個人一聽這話全傻了眼,那是大舌頭吃燉肉——誰也別說誰了。再仔細一問榛子,原來我們被狐狸帶進古墓,躲過了暴風雪和狼災,還發現了黃金靈芝,在黑水河上下已經無人不知,不人不曉,我們自己卻還蒙在鼓裡,這個秘密再也不是秘密了!

  不過黑水河一帶的人,祖祖輩輩在深山老林中獵鹿,靈芝、雲芝見過不少,可沒聽說世上還有黃金靈芝這麼個玩意兒,當地人又非常迷信,覺得那是墓穴中長的東西,活人吃了好不了,因此沒人去打這個主意。但是牆裡頭說話牆外邊兒有人聽,大路上說話糙坑兒里有人聽,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過了幾天,屯子裡突然來了兩個打獵的。這倆打獵的是一對兄弟,說是親哥兒倆,老大叫大虎,老二叫二虎,不是黑水河這邊的人,聽說是打長白山過來的,大老遠專程來找我和胖子。我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這兩個打獵的為何而來,先帶他們到窩棚中坐下,讓榛子燒了水給他們喝。

  我一打量這二位,全是獵戶裝扮,各背了一桿鳥銃。大虎三十歲上下,體魄魁梧,長了一臉的絡腮鬍子,兩隻眼睛特別亮,虎踞狼顧。虎踞是指此人的身形態勢,往下一坐如同虎蹲;狼顧可不多見,那是形容左右張望的樣子和狼一樣。這個人左顧右盼之時,光是脖子扭,肩膀一動不動。我聽我祖父說過虎踞狼顧之相,此前卻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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