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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越聽越奇:“儺將把捉來的黃鬼開膛破肚?那麼說金絲楠木棺槨里的不是儺王,而是黃鬼?黃鬼……是淹死在黃河裡的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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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煙碟兒說:“搜儺這種風俗延續了三千多年,傳到如今,已經和古儺有很大分別,很多東西沒傳下來,或是傳的年頭太多變了樣,比如開口儺捉黃鬼破膛,這個黃鬼並非專指黃河裡的鬼,也是民間傳說裡帶來旱災瘟疫的怪物,屍變後躲在荒墳或民宅地下,身上有黃毛,形象近似猴子,是死人怨氣所變,鄉下請神搜儺,也是讓人扮成儺將,頭帶樟木或樹皮面具,臉黑嘴闊,兩目凸出,深夜時分點起火把,敲打響器,畫出符咒,念動一脈秘傳的口訣,從一個村子到一個村子,挨家挨戶跳山魈打野貓,形式古樸粗獷,另有一人扮成黃鬼,被追得東躲西藏,最後讓儺將捉到,當著大夥的面,把黃鬼五花大綁捆住,就地開膛抽出腸子,當然那肚腸也不是真的,一般是用麻繩作為代替,山村民眾們舉行這種儀式,是祈求風調雨順沒有瘟疫,可就像前邊說的,搜儺的習俗傳了幾千年,很多內容已失其真,僅僅留下個形式。”

  我聽明白了大煙碟兒的言下之意,老年間應當有搜儺掏腸之事,卻未必是捉黃鬼,死後能躺在陰沉金絲楠木棺槨中的人,除去儺王還會有誰?問題是儺王是儺教首尊,怎會被開膛破肚?

  大煙碟兒前兩年去鄉下收東西,親眼見過請神搜儺的風俗傳說,侃起來頭頭是道,可提到上千年前的古儺教,他也不怎麼了解,那就說不到點子上了。

  我們又用手電筒照向殿頂,反覆端詳多頭儺神的形象,只見儺神掌心的目光投向正殿後壁,順其目光看去,後壁當中有個方孔,讓人用條石塞住了,我知道那是地宮中的金井,槨室中金井貫通,死屍玉柙裹身,謂之“金井玉葬”,是王侯墓的規格,金井說白了是個氣孔,埋死人的地方也忌諱一個死字,不會將大殿完全封死,這儺王地宮是上中下三層冥殿,金井橫鑿在壁上,也是絕無僅有,拿行話說叫“獨一路”,卻不離陵寢風水布局的基本原理,正待過去查看,厚臉皮已將扣住棺槨的銅環全部鑿開。

  我和大煙碟兒當即上前,跟他一同推開半米多厚的槨蓋,陰沉金絲楠木重得出奇,僅憑三人之力,萬難揭起,只能緩緩推開,半倚在石獸寶床之側,金絲楠木的外槨裡邊裹著內棺,只見在槨蓋下的fèng隙間,已經生出尺許厚的雲母,一大片一大片,長得死死的,遮住了下面的玉棺。

  古人以為雲母是雲之根,故得此名,棺槨中長出雲母,也稱得上一大奇事,聽說當年有盜墓開棺的人見過,但不多見,為什麼棺槨里會長雲母,向來沒有令人信服的說法,有的說是在棺槨里放石灰和玉璧,防止屍身朽壞,年深歲久生變,像雲母,卻不是真正的雲母,也有的說那是萬年陰沉木的龍蛻,生長非常緩慢,反正各有各的說法,解放前這東西也很值錢,那會兒的人迷信此物能吃,如今卻沒有人認了。

  我們耐著性子,又用鏟子挖掉那層雲母,這才看到下面的玉棺,湊近看時,臉上感到一陣寒意,心知是玉性陰寒,此時殿壁上的燈燭皆明,槨中的玉棺泛出詭異的光澤,居然是羊脂一般的無暇白玉。

  大煙碟兒又是一番驚嘆:“這種白玉只出在極西之地,平常一小塊已是價值不菲,若非親眼所見,哪想得到有人用這麼大的整塊白玉做成玉棺,可也只有這樣的內棺,才配得上陰沉烏木外槨。”

  厚臉皮迫不及待地說:“搬不走的玉棺,又有什麼好瞧,趕緊看裡邊有沒有寶,翻兩翻全指望它了。”

  大煙碟兒說:“你個受窮等不了天亮的脾氣,這可不是著急的活兒,看明白了再下手。”

  我用手電筒一照,能隱約看到躺在半透明玉棺中的屍身輪廓,比常人高出兩頭,豐軀偉干,頭頂平齊,看來也穿著金縷玉衣,說也奇怪,就見玉棺中有個東西在屍身旁邊快速爬動,我揉了揉眼再看,卻什麼也沒有,我以為是眼花了,大殿中燈燭明暗不定,又隔著一層玉棺,手電筒光束照出裡面的陰影,一不留神看錯了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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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站在旁邊的田慕青神色緊張,似乎怕玉棺中也有殭屍,握著手電筒不住發抖,閉著眼不敢看,就說:“咱們信也好,不信也好,那前殿烏木悶香棺中的女屍,當真是有陰魂上身,但也不是沒法對付,打掉了腦袋它就不能動了,陰魂又怕活人的陽氣,四個大活人還收拾不了一個死人不成,沒什麼好擔心的。”

  大煙碟兒聽了不住點頭,玉棺邊緣有封蠟,他們好先刮去這層蠟質,兩人帶好了手套,一同撬動棺蓋。

  棺蓋一經揭起,眾人發覺玉棺中有股積鬱的屍臭,忙把口鼻遮住退了幾步,大殿裡的燈燭一下子變暗了,過得片刻,才上前推開棺蓋。

  我早將槍彈頂上了膛,一旦玉棺中有殭屍,我便一槍轟掉它的腦袋,如果是厲鬼,那麼陰氣必重,也一定怕火藥。

  我認定為宮裡一定有些東西跟壁畫噩夢相關,多半就在儺王棺槨之中,大煙碟兒和厚臉皮兩個人,惦記著放在玉棺里陪葬的珍寶,我們都伸長脖子往玉棺中看去,身子卻如箭在弦,繃得緊緊的,準備只要一有變故,立刻將棺蓋合上,忽然感覺身上涼嗖嗖的,原來不知不覺間冷汗已濕透了衣服。

  但見棺中仰面朝天,握著一具身穿蛟龍玉柙的古屍,身軀高大,異於常人,玉衣皆用金縷連接,懷抱樹形金杖,頭枕一塊冬瓜形的玉枕,身側放置金棗、明珠、珊瑚等物,還有一柄長劍,明珠玉璧在手電筒的光照下放出瑞彩。

  我站在那看直了眼,片刻之後回過神來,尋思儺王當然不止一位,熊耳山古墓從漢至唐,應該埋了許多位儺王,為什么正殿槨室中的儺王才有這麼多奇珍異寶陪葬?

  厚臉皮興奮地從背包里掏出蛇皮口袋,伸手進去拿儺王身邊的金棗。

  大煙碟兒說:“別缺心眼兒了,玉棺里哪樣東西不比金棗值錢,記住了,先珠後玉……”

  話沒說完,驀地一聲槍響,劃破了地宮中千年不變的沉寂,大煙碟兒身子一晃,立刻向前倒下。

  我和厚臉皮急忙拽著田慕青伏下身子,卻聽身後又是兩聲槍響,槍彈擦著頭頂過去,打到了陰沉烏木外槨上,我們顧不得回頭,拖起大煙碟兒,繞到外槨另一邊,躲在鎮殿俑後,只聽殿門處有人高聲叫道:“大煙碟兒你們幾個傻鳥,沒想到爺爺命大沒死吧?”

  聽聲音正是黃佛爺,他之前讓崩塌的亂石擋在大殿中,也是命不當絕,又讓他和其餘四五名盜匪挖土逃了出來,一路跟到此處。

  我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儺王棺槨中,完全沒發覺黃佛爺等人進了正殿,⑸㈨2我看大煙碟兒後背上挨了一槍,多虧是土製獵槍,離得遠了威力不強,沒把他當場被打死,但也傷得很重,在地上拖了一條長長的血印。

  我看厚臉皮從大煙碟兒傷口中摳出鉛彈,又用火把按在他身上,以燒灼止血,田慕青扯下布條幫忙包紮,還不知大煙碟兒這條命能不能保住,心中又急又怒,對黃佛爺叫道:“一定是閻王爺覺得這麼死便宜了你們,讓你留著命再挨我一鏟子,你真該燒高香去了。”

  黃佛爺那伙盜匪看見正殿的玉棺已被揭開,便仗著人多圍上前來,眼中都冒出貪狼般的凶光。

  我和厚臉皮彈藥不多,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想躲在鎮殿俑後把他們放近了再打。

  卻見群盜直奔玉棺,黃佛爺喝罵著讓手下來對付我們,可那幾個盜匪和他一樣,兩眼落在玉棺中珍寶上再也移不開了,全想趁亂得點油水。

  黃佛爺抖出一條繩索,套在那身穿蛟龍玉柙的古屍頸中,使力將屍身拽起,伸手去拿那根金杖,忽然從死人玉柙fèng隙中鑽出很多黑色蜘蛛,頭如鍬鏟,身上有黑毛,形狀像棗,殼硬如鐵,一轉眼爬上了黃佛爺的手臂。

  我看得目瞪口呆:“玉棺中竟有這許多活生生的蜘蛛?”又想:“幸虧伸手取寶的不是我……”

  黃佛爺吃了一驚,一抖左臂沒甩掉,忙用右手去拍,想不到沒拍死蜘蛛,反在一瞬間讓蜘蛛將手背咬穿了一個大洞,順著右臂爬上了黃佛爺的身子,黃佛爺正在張口慘叫,幾隻蜘蛛一眨眼就鑽進了它的嘴裡,也不知這些蜘蛛怎麼咬噬,頃刻在他身上咬出幾個窟窿,從裡到外爬進爬出,黃佛爺整個人血肉模糊,他喉嚨被咬穿了,嘴裡發不出聲,趴在玉棺上,兩手在頭臉處亂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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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玉棺中爬出的蜘蛛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不下數百,看得人頭皮子發麻,其餘幾個盜匪全嚇呆了,一轉眼身上都爬滿了蜘蛛,有人被啃噬入腦,當即斃命,也有人一時不死,哀嚎聲中倒在地上不住翻滾,不到十幾秒,包括黃佛爺在內的六名盜墓賊,全部橫屍就地,一個個死屍身上滿是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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