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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指著前頭對大煙碟兒說:“這才是正殿的槨室,也許金俑玉棺都在裡面!”

  正要進去,我忽見田慕青肩頭顫抖,神色十分懼怕,問她怕什麼,她卻低頭不語。

  大煙碟兒對我和厚臉皮說:“準是擔心這裡也會發生屍變,別說是她了,你哥哥我想起那伙盜匪在前殿開棺時的情形,這會兒還心有餘悸,好在已經取了女屍身上的寶帶和鹿首步搖冠,這兩件都不是一般的東西,帶回去換成錢,咱哥兒仨下輩子也吃用不盡了,依我之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墓主人是誰跟咱們有何相干?趁早找條路離開這座古墓才是,免得夜長夢多,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厚臉皮說:“鹿首步搖冠讓槍打壞了,到咱手裡只不過是幾片金葉子,還能值幾個錢?過了這村,可沒了這店,要干就干一票大的,何況要找出路,也不能不進正殿槨室,正好順手發財。”

  說話間,墓道盡頭又是一座拱形門洞,堅厚無比的石門緊緊閉合,上邊有一圈繞一圈的浮雕圖案,我們上前推了半天,皆是心中絕望,正殿石門大如小丘,只怕用上幾百斤土製炸藥也炸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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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幾個人去推正殿石門,卻似蜻蜓撼柱,只能望而興嘆,山腹里有上中下三窟,底層至此已無路可走。

  大煙碟兒一屁股坐在墓道中,說道:“實在掰不開腿了,咱先跟這歇會兒。”

  我們從魚哭洞到地宮大殿門前,只在仙墩湖邊歇了一陣,此刻均已筋疲力盡,又累又餓,可是被黃佛爺那伙盜匪追得太急,身在險地,誰都顧不上飢餓疲憊,到這裡聽大煙碟兒說出來,才感到難以支撐,也跟著坐倒在地。

  我取出從水蛇腰背包里搜出的乾糧,分給那三個人吃,這種乾糧有足夠的熱量和營養,口味卻實在不怎麼樣,但什麼東西都怕比,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跟我們之前啃的乾麵餅子相比,野戰口糧可好吃得太多了,何況其中手紙香菸一應齊備。

  厚臉皮不忿地說:“沒天理了,憑什麼黃佛爺那伙人吃的這麼好?”

  大煙碟兒說:“他們吃的再好,腦袋也搬家了,咱們現在還能吃東西,可見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

  厚臉皮說:“那倒也是屁話,困在熊耳山古墓里出不去,吃得上龍肝鳳膽也是白搭。”

  大煙碟兒說:“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咱哥兒仨命大,橫豎死不了,總不至於混不過去這一關。”

  我吃了些乾糧,肚子裡有東西墊底,感覺腦子好使多了,聽大煙碟兒和厚臉皮說起地宮正殿的石門,就用手電筒照過去,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挖進槨室,石門fèng隙已由鐵水封死,實是無隙可乘,眼光一落到地上,想到撬起地面墓磚,或可在石門下挖個洞進去,我當即掄起山鎬將墓磚鑿裂,摳開碎磚一看,下面果然是填塞洞底岩fèng的泥土,雖然也夯實了,卻能挖得動,我叫大煙碟兒和厚臉皮也跟著幫手,又讓田慕青拿手電筒照著,三人輪番用山鎬鏟子連挖帶搗,在大殿石門下掏出一個大洞。

  輪到我歇手的時候,我側過臉看了田慕青一眼,發現她也在望著我,目光一觸,她又低下了頭,垂著長長的睫毛,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我一怔之下,心說:“她為什麼總是偷偷地望著我看?是對我有意思?或是有意見?”

  我想是有意見的可能比較大,也許是我平時說話著三不著兩,讓她挑了理,那也沒什麼,可再仔細想想田慕青看我的神色,倒是我臉上有什麼古怪,讓她覺得異常。

  我生出這個念頭,自己心裡先是一驚,問田慕青:“我的氣色是不是很不好?”

  田慕青點點頭,問道:“你有多久沒睡覺了?”

  我說:“難怪你總盯著我看,從小到大都沒有人這麼關心我,我感動得真想一頭扎到你懷裡。”

  田慕青道:“你都這樣了,怎麼說話還沒個正經?”

  以前厚臉皮也說我眼窩深陷,幾乎要脫相了,其實我心裡跟明鏡似的,那是因為我曾在遼墓壁畫中看到一座大山,山腹洞窟里有金俑和彩繪巨槨,圍著山是很多人,上有天狼吞月,大概是契丹女屍生前做的一個噩夢,與熊耳山古墓的傳說幾乎一樣,我自從看到壁畫,就像受到詛咒一樣,經常會夢到那棺槨中的厲鬼拖著腸子爬出來,噩夢一次比一次真切,最近這幾天我更是不敢合眼,只恐讓那厲鬼把我拽了去,然而這一切都與熊耳山古墓有關,可進入石門背後的正殿槨室,也不知會見到什麼,但一定會令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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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厚臉皮已將石門下的盜洞挖透,他點起火把,帶上獵槍和蛇皮口袋,當先鑽進盜洞。⑸㈨⒉

  我尋思找不出埋在熊耳山古墓里的秘密,遲早要被惡鬼纏死,只好將生死置之度外,到地宮正殿一探究竟。

  大煙碟兒之前說不敢再開棺取寶了,偏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主兒,等到挖開通往槨室的盜洞,早把前事扔在了腦後。

  於是我和大煙碟兒連同田慕青,跟著厚臉皮,逐個從盜洞裡爬進正殿,石門後是一排木門,門戶裡面有轉軸,可以開關,正殿中黑沉沉的很是寬闊,手電筒加上火把,只能照到十步左右,四壁都有鑄成跪坐宮女形象的銅燈,裡面有魚膏燈油,厚臉皮用火把點起幾盞銅燈,地宮裡亮得多了,就見地上石磚都有“雲卷、虎豹、峰巒”之類的圖紋做裝飾,華麗莊嚴中透出幾分仙氣,大殿盡頭是一口彩繪巨槨,大逾常制,由三匝銅鏈鎖在一隻石獸背上,四周站列的披甲人形俑,被火把一映,臉上泛出暗淡的金光,怒容可畏,如同鎮殿將軍。

  我們打量面前的披甲人形俑,就見這些鎮殿俑頭頂高冠,身上甲片皆為玉片,竟是身穿玉甲。

  我知道墓俑有很多種,比如有名的秦始皇兵馬俑,那是埋在陪葬坑裡的土俑,此類地宮棺槨旁的人俑,通常是叫鎮殿俑或站殿俑,有武士奴婢之類的形象,正殿中有身披玉甲的金俑,卻是我第一次親眼得見,以往連聽都沒聽說過。

  大煙碟兒瞠目結舌,稱奇不已:“古時迷信人有三魂七魄,在九竅之內,人死之後魂魄會從九竅飛去,屍身因此腐爛,所以用玉堵塞九竅,以求屍身永存,這種觀念始自春秋戰國時期,傳到漢代有了金縷玉衣,玉衣以金絲貫穿,陰刻龍紋,也稱蛟龍玉柙,這些人俑上穿的不是玉甲而是玉柙,你們看站殿俑頭顱是金的,身上罩有玉柙,卻不知身子是否也是黃金,若是整個的金俑套玉衣,那可了不得。”

  厚臉皮低頭看看手中的蛇皮口袋,又抬頭瞧瞧站殿俑,那金俑比常人高出多半頭,再大的袋子也塞不進去,金俑又不止一個,抱不走搬不動,好比是聞香不到口,這可夠讓人發愁的。

  我讓厚臉皮先別動鎮殿俑,從沒聽說有金俑鎮殿之事,何況玉柙乃是帝王死後所穿,在漢代只有天子才能穿金縷玉衣,諸侯王以下用銀縷或銅縷,直到後漢曹操下令什麼都不許用,玉柙陪葬之風才徹底斷絕,且不說那棺槨中的墓主人是誰,這些東西又怎麼能穿在陪葬的鎮殿俑身上?

  厚臉皮說:“你沒見過的多了,這玉柙就套在金俑身上了,你又能把它怎麼的?可把話說回來,鎮殿俑如果都是金的,咱壓根兒也搬不動它……”說著話,他用手拍了拍鎮殿俑的頭,誰知俑頭一碰就掉到了地上,發出“噹啷”一聲,聽上去好不沉重。

  眾人面面相覷:“鎮殿俑的頭怎麼掉了?難道俑頭和俑身不是一體?”

  隨即嗅到一股並不明顯的屍臭,舉火細看,原來那鎮殿俑的頭是金頭,套在玉柙中的身子卻是乾屍,大殿中的金俑都是無頭屍,腦袋全被砍去了,斷頭下的身軀已枯為屍蠟,腔子上頂了顆金頭,玉柙是為了讓屍身不朽不壞。

  田慕青看得膽戰心驚,我卻全是疑惑:“地宮裡的鎮殿俑,有土俑石俑玉俑,可沒有砍掉腦袋換成金頭的人俑,就算是殉葬之人,那玉柙金頭可不該出現在這些無頭乾屍身上,這些無頭乾屍是什麼人?出於什麼原因被砍掉了頭?”

  厚臉皮說:“墓主多半是嫌這些站殿俑的腦袋長得不夠檔次,砍下去換個金頭,夠大方的。”

  我想不出為什麼用無頭屍做鎮殿俑,但肯定不是厚臉皮說的那樣,熊耳山古墓中的怪事太多了,每一件都讓人難以索解。

  厚臉皮說:“真正讓人想不通的怪事多了去了,在西北時聽人說過,解放前有盜墓賊挖開一座老墳,金銀珠玉都沒挖到,卻挖出一個幾百年前被活埋的女人,奇怪的是那女人竟還活著,說起當年的事情很是詳實,你說這能想得通嗎?吃咱這碗飯你就不能多想。”

  大煙碟兒也說:“兄弟你就別多想了,咱不知道熊耳山古墓里埋的是誰,想什麼也是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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