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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元騎到我們面前一捏抱閘,單腳支地,蠻子把錄音機關了,也跳下車來,倆人誰也不說話,但我們也被這倆人的陣勢給唬住了,一時間都停了手。蠻子把錄音機放在地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來到我們面前挨個審視一遍,他目光如炬,氣勢壓場,人群中當時就鴉雀無聲了。

  我後來聽三元說,當時蠻子剛從二窯上來,他去南門裡找人要錄音帶才從這兒過,正好趕上了,就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兒。

  蠻子一看這場面,這一個個的,尤其我這腦袋,血肉模糊的,手裡提著一把砸癟了嘴兒打嘣了瓷的大綠鐵壺,二黑手裡提著軍刺,石榴手裡舉著煤鏟,剩下的有拿磚頭的,有拿木棍的,最可氣的還有一個拿了根擀麵杖,一頭用瀝青團個球,球裡面支出幾顆釘子,在那兒冒充狼牙棒的。

  蠻子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大工字雪茄,三元馬上掏出洋火,劃著名火給蠻子點上煙。蠻子狠吸一口,吐了一下嘴裡的菸絲,這才抬頭說話:“誰是事兒頭?”大家都還沒從他倆到來的驚詫中緩過神來,他這麼一問,竟沒有一個人敢言語,但同時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二黑身上。蠻子就有些明白了,沖二黑招招手,扭身坐在了自行車後衣架上。二黑猶豫著往前挪動腳步,快到蠻子跟前時,三元沖他大聲吼道:“先把傢伙收了!”二黑一聽,伸手把軍刺遞給了他身後的一個小兄弟,雙手在褲子上抹了抹,也掏出一盒雲竹煙點上了。蠻子拿眼瞄了他一眼,將一口濃濃的煙噴在二黑臉上。二黑就把臉扭到一邊,隨口問道:“你們倆哪兒的?這是嘛意思?想拔闖踢腳兒是嗎?”

  三元一聽二黑這口氣是不含糊啊,就要往上沖。蠻子一指他說:“別動!我先看看這位大哥有多大道行。”他又回頭對二黑說,“你跟我講理是嗎?我還真就看得起你了,我是西頭的,我叫蠻子,怎麼著?我要是今天想踢這一腳你打算怎麼發落我?”二黑說:“那得看你能蹦多高,跳多遠了!”二黑和蠻子對話茬子,蠻子還沒答話,三元接住了二黑的話茬兒:“你這腰裡揣倆死耗子就愣充打獵的啊!”二黑話跟得也快:“我南山見過虎,北山見過豹,還就沒見過你這花臉狗熊!”三元並不是一個伶牙俐齒的角色,讓二黑兩句話把他噎住了,下面的話茬兒接不上了,只好甩出一句:“瞧你那揍性,什麼怪鳥哨得那麼響?”他們倆你一句我一句地對著話茬子,蠻子可不耐煩了,一邁腿從車子後衣架上下來,用胳膊挽住二黑的脖子,沖他一臉堆笑地說:“我今天告訴你啊,我呢,今天打這兒過,沒想惹事兒,你呢,也是不長眼,擋了我的道,我就得辦了你,我最看不起你們這些在學校門口站點兒的,是玩兒鬧別在家門口沖鷹頭,上別的區混成個人頭兒,我還就高看你一眼,我先把話給你撂這兒,我叫蠻子,不服以後往西關街找我去。”話音未落,蠻子一緊圈著二黑脖子的胳膊,拿雪茄菸的手把半截雪茄朝二黑臉上捻去。“哎喲!”二黑大叫一聲,在他張嘴大叫的一剎那,蠻子又把手裡捻完火的半截雪茄菸捅進了二黑嘴裡,然後一拳兜在二黑的下巴上。二黑一個趔趄坐在地上,蠻子一個箭步騎了上去,用一隻手托著二黑的下巴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把煙咽下去!”此時蠻子的聲音依舊那麼低沉,臉上平靜得讓人恐怖,二黑的小弟們呼啦啦要往上圍,三元突然就從後腰掏出一把火槍來,把槍頂在二黑腦門子上,大吼道:“都往後梢,誰你媽靠前我就把他花啦!”蠻子“嘿嘿”冷笑兩聲,對著他腿底下的二黑說:“把煙嚼吧嚼吧咽下去。”二黑被他掐得直翻白眼兒,太陽穴的筋都繃起來了,拼命地點點頭,嘴裡開始嚼了起來,又使勁兒伸長脖子把那半根雪茄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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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見二黑把煙咽了下去,輕輕拍了拍二黑的臉,依然一臉笑容地問道:“還有嘛想法嗎?”二黑被蠻子托著下巴說不出話,只能玩命地點頭,一臉的痛苦表情,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蠻子他們身上,誰也沒注意躺在一邊的三龍“哇哇”地吐了起來,也是事後得知,他是被我狠狠幾拳搗在臉上,後腦勺撞到牆上,撞成了腦震盪。他這邊一吐,分散了蠻子的注意力,只見蠻子站起身來,走到三龍身邊彎腰看著他,回頭對我們這一幫人說:“這貨可能是內傷,能送醫院就送醫院吧,你媽刀砍斧剁的能自己搗鼓儘量自己搗鼓,別去醫院,到了醫院一報警你們一個也回不來。”蠻子其實一看三龍這意思也是怕出人命,畢竟是內傷不好說,說出大天去他也是剛出來,管管閒事兒還行,要真攤上官司可不值,跟誰也不認識還都比他小好幾歲,點到為止吧。蠻子和三元一前一後往人群外走,路過我跟前時停下來,“撲哧”一樂,說道:“小屁孩兒瞎胡鬧,吃虧了不是?你這大鐵壺掄得夠花哨的,你哪兒找來的,我頭一回看見打仗用大鐵壺,真你媽是個耍兒!”說完跨上二八車,按開大錄音機,一路歌聲出了胡同。

  蠻子和三龍是走了,這個殘局還得收拾,二黑那邊的人一看蠻子這二位看不見影兒了,紛紛圍攏過來,去扶地上的二黑和三龍。我這口氣一泄,兩條腿發軟坐在地上。二黑心裡還有一些氣不忿兒,倆胳膊亂擺不讓旁人扶他,嘴裡依然不依不饒:“躲開,都你媽躲開,剛才怎麼一個人都看不見呢,都你媽別管我。”說完走到牆邊,用手指摳嗓子,哇哇地吐那半根雪茄。三龍這陣也緩過來了,直鬧頭暈,晃晃蕩盪地被他弟兄攙了起來,他們那邊還有幾個被我拿開水燙傷大腿的,但都不算太嚴重。再看我們這邊,我傷得最重,一腦袋瓜子的血不說,這會兒一停下來才發現我右腕被二黑的軍刺捅了一刀,挺深的刀口,一個窟窿,上臂還劃了一道大口子,肉已經翻了起來,動手時都沒感覺是怎麼挨上的,現在才發現!小石榴倒沒什麼大傷,也無非是紅了、青了、腫了,看上去比我好多了。大偉是徹底尿海了,蹲在我面前嗚嗚地哭。我知道大偉膽小,人也,打架指望不上他,說實話,剛開打時我心裡還有點兒埋怨大偉為什麼不上手,現在一看他都哭了也就別跟他追究了,畢竟我們的脾氣秉性都不一樣,他就不是這裡的蟲兒,你能拿他怎麼著,不能強求他鴨子嘴非往鳥食罐里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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