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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我們這幫人里歲數最大的,因為初中時留了一年級,再加上他上學晚一年,所以比我們大了兩歲,成了我們的老大。不過我們都圍著他轉,不是因為他比我們大兩歲,而是因為李斌天生有老大那個范兒,長相近似年輕時候的周潤發,一米八幾的身高,挺拔的身板。雖然年紀不到二十歲,但是深沉老成。他話不多,說話慢條斯理的,可說出話來落地砸坑兒,遇事兒有主意,喜怒不形於色。他是我們這批人里輟學最早、掙錢最早的,此人能折能彎,輟學後在調料五廠蹬三輪往各個副食店送醋。那時的醋都是瓶裝帶周轉箱的,每天往返於南開各副食店,用現在的眼光看,雖然一看也是大小伙子,但畢竟才十幾歲不到二十,也夠能吃苦的。後來寶傑、老三先後輟學沒事幹,李斌和廠里一說,他們倆也一起和李斌去送醋了。一人一輛平板三輪車,穿梭於大街之上,每月有固定工資,在過去來說並不少掙。有了錢也就有了每天把弟兄們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資本,李斌為人大方,仗義疏財,對小兄弟們出手大方,而且熟悉人頭兒,南開、城裡的混混兒認識得不少,好像他天生就是玩兒鬧這堆兒里的蟲子,說話辦事兒就是顯得比我們有氣場,有外面兒。那時我們才十五六歲,而我還在上學,實話實說,我佩服甚至有些崇拜李斌。

  寶傑——也是那陣兒與我私交最好的一位,人長得五大三粗,發育得比我們都早,說話大嗓門兒,性格大大咧咧,整天歪戴帽子斜瞪眼,倆肩膀架得恨不得比房檐都高,一嘴的流氓假仗義,什麼“寧失江山不失約會”、“好狗護三鄰,好漢護三村”,這都是我跟他學的,每天一見面,他也不打哪兒躉來那麼多段子,今兒誰和誰比畫起來啦,明兒哪兒和哪兒的人砸起來了……他是對玩兒鬧這事兒最情有獨鐘的人物,一提打架從心裡往外攔不住的興奮,比誰都擋事兒,準備傢伙啊,提前看地形啊,攢人攢局啊,都是他跑前跑後忙活。但有一節,此人賊心傻相,別看天天猛張飛似的,可真要動起手來,立刻盤道提人兒,能動口的絕不動手,這也是以後我最看不起他的地方,直到今天我也特別看不起那些在馬路上有一點小摩擦就立馬拿手機打電話,好像一個電話能招呼來一個集團軍似的,事兒有事兒在,一言不合講不清道理該怎麼動手就怎麼動手,都有心氣兒不是嗎,雙方真動了手就必定要分出個高下,有一方想省事的都戧不起來。寶傑他就是拍桌子嚇唬貓的主兒,他要唬不住對方,動上手第一個跑的準是他,好幾次都是這樣,不過這是後話,按下不提。

  再說老三——大名叫張宜,哥兒幾個里家裡最困難的一位,家裡哥兒四個一個妹妹,全指著他爸和他掙錢養家。他大哥是書呆子,二哥也在外邊混,但是比我們大得多,只拿我們當小孩,不帶我們玩兒,他底下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當時都還小,老娘雖然是家庭婦女,但是講究外面兒,還特別護犢子,簡直就是“坐地炮”的典型。一家子出來穿得破衣爛衫、補丁摞補丁的,但有一節,人家裡就是嘴壯,捨得吃捨得喝,辛辛苦苦掙幾個錢全照顧嘴了,屋裡要多破有多破,但一掀鍋,絕對的不是燉雞就是燉肉,他老娘對我們也非常好,不叫我們名字,一口一個“兒啊”的。老三吃得好,是個白胖子,有心計、不咋呼,看事兒看得透,輕易不發脾氣,跟誰都笑臉相迎,心裡分得清楚,長髮披肩,小肉眼泡,說話先笑,講話頭頭是道,外面兒絕對有,我們哥兒幾個誰有什麼事兒,他準是頭一個到,交際面廣,沒事愛和門口的一幫老頭兒待著,愛聽老頭兒們講過去老天津衛的“混混兒論”。他這麼一個人,可是我們當中最心狠手黑的一位,看他一天到晚跟誰都和和氣氣的,一打起來他准沖頭一個,下手最狠,打架最勇,而且在打架之前,他會把這場架的形式、得失、後果、退路等分析得一清二楚,在李斌身邊是個軍師的角色。我們這幫人當中最慘的也是他,也就是一九九幾年,我在山西路看到了關於他的“通緝令”,因為傷害致死案,後來給鑿了,嗚呼哀哉!

  亮子——他在我們幾個人當中,歲數最小,個頭兒也最小,鬼靈精怪,話多,天天嘴不閒著,還有多動症,人也不閒著,在家是寶貝兒,上面七個姐姐就他這麼一個老兄弟,你想想他在家裡有多得寵?嘴勤快,人勤快,別看在家說一不二,出來和我們在一起,卻成了跑前跑後的小碎催,跑個腿兒啊,出去買個煙啊,都是他的活兒,就因為他個頭兒小,不顯山不露水,所以我們那時出去群毆都讓他背著傢伙,一眼看上去跟小孩似的,身上有傢伙就不顯眼。

  最後再說說我吧,我挖心切腹熱熱乎乎地掏出來給列位交代我以前的過往了,我想列位當中,有歲數大的,也有歲數小的,都別笑話我年輕時候的所作所為,咱也別上綱上線論個是非對錯,畢竟過去三十多年了,也就是今天活明白了,從容了,才斗膽念叨念叨我這段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好讓比我歲數小的朋友們對那段歲月有個大概的了解和認識。老街舊鄰狐朋狗友們習慣叫我墨斗兒,墨斗魚的墨斗,那是我的外號。

  以前我們家在老城裡是一個大戶,後來敗落了,我們家有我之前,往上幾輩兒人都是搞教育的,我爺爺是天明中學的老教師,我老爹在36中、灣兜中學、東門裡二中都幹過。也不怎麼著,到了我這兒,家裡出了我這麼一個“逆賊”!其實我上小學那會兒還挺聽話,升入初中之後,青春期、叛逆期接踵而至,定力全失,天天上下學眼看著學校門口一幫一夥的玩兒鬧在門口劫錢,搭伴兒。那時天津衛管堵截女學生,要求搞對象叫“搭伴”。那種在學校不怎麼學好,有點玩兒鬧意思的女生叫“小貨”,玩兒鬧將搭伴這種女生叫“架貨”。有時我也挺羨慕他們這種造型,可我當時還算老實,和自己能玩到一塊兒去的也都是幾個老實孩子,就沒能進入這些小團伙的圈子,直到有一天我在校門口挨了劫、吃了虧,我才走上了這條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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