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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有人陰森森地問了句:“你是顧懷昭?”

  顧懷昭支支吾吾,著意拖延了片刻,直到摸清東南面埋伏的兩名江湖客呼吸最快最淺,根基最弱,才應道:“正是,我鮮少下山,從未與人交惡,怕是有什麽誤會。”

  那人惻惻陰笑道:“有什麽過節,你去問姓應的雜種吧!”話音未落,就聽見風聲呼嘯,人奮起一招攻了過來。

  顧懷昭橫過劍鞘,硬生生接下這一招,那人內力深厚,少說也有四十年的功力,顧懷昭被他震得嘴角出血,再不敢戀戰。

  一招過後,顧懷昭掌心裡的鐵蒺藜便朝東南面一甩,右手五指成爪,在馬臀上捅出五個血窟窿,夾緊馬腹朝東南面的小路上衝去。

  只聽得兩聲慘叫過後,駿馬長嘶,顧懷昭被瘋馬馱著越過重圍。後面的人哪肯作罷,其中有個輕功輕快的,幾個騰躍便追了上來,手裡彎刀橫削,寒芒一現,把那匹良駒的一雙前蹄給削了下來。

  顧懷昭此時自顧不暇,也無法計較許多,忍痛又在馬身上借力一蹬,往前竄了數丈,手中長劍終於出鞘,使出一招簫韶九成,劍光如網,在離得最近的人身上接連割出十來道血口來。

  顧懷昭一擊得手,又提起一口氣,拼死往前衝去。

  第42章

  可他奔出一段距離,才發現前面也是絕路。灰白色的雪地上,密密麻麻地立了十來號身影,易三娘一身猩紅色的大氅攔在最前頭。她鬢角白髮斑斑,短短几年,仿佛老了十歲。

  前面冤家路窄,後面步步緊逼,顧懷昭手在樹樁上一撐,再一觀形勢,前後追兵離他已不到五丈。

  眼看著兩股人馬攔頭斷尾,顧懷昭哪敢遲疑,在老樹樁上使勁一蹬,作了個向左飛撲的勢頭,等騙過了不少人,左腳才往右腳上一點,硬生生在空中轉了方向,朝右面亡命飛奔。

  在這生死關頭,顧懷昭把一身稀鬆輕功施展到了極致,幾下疾沖,穿過無數荊棘樹杈,老樹怪枝不住地撞了過來,冰涼積雪落了滿身,後方荒山雪嶺又在趔趄後退。

  可即便是這樣竭力逃命,易三娘的怒罵聲還是越來越近,只聽得啪啪的兩聲,易三娘手中軟鞭甩開,往顧懷昭背上來回招呼,見他還想逃,鞭梢一卷,把顧懷昭左臂死死纏住。

  顧懷昭驟然挨了兩鞭,半邊身子痛得沒了知覺,沒等他緩過這口氣,易三娘就掄圓了臂膀,扯著鞭身把他往後一甩,顧懷昭從半空摔到地上,長劍滾落到一箭之外,內息一岔,丹田裡痛得像亂刀剜肉一般。

  顧懷昭忍痛一打量,看四周的人團團圍上,個個刀劍出鞘,也想作罷,又怕此事牽扯到應雪堂,稍一權衡,便決定放手一搏。

  那頭易三娘一擊得逞,正得意萬分,笑盈盈地拿腳踩住鞭身,眼波朝周圍一拋,鑲著珍珠的繡鞋順著長鞭慢慢往前挪,最後才踩到顧懷昭手背上。可沒等易三娘說上三五句話,顧懷昭就強提真氣,一個掃腿,身形暴起,想拿擒拿手制住她。

  易三娘被掃倒在地,驚怒之下,氣得身子簌簌發抖,和顧懷昭扭作一團,你抓筋拿穴,我反折關節,你擒膝,我擒肘,旁邊的人也想助拳,但兩人動作極快,一時半刻竟是不好下手。等那兩人分開,顧懷昭已經奪到那柄長鞭,反箍住易三娘的脖子。

  他心跳得極快,勉強說了一句:“都讓開。”

  易三娘鬢髮散亂,大氅上都是塵土,她嘶聲大喊了一句:“不!──”

  顧懷昭趕緊把鞭子又勒緊了幾分,然而不單易三娘眼中瘋狂一片,毫無畏懼之色,周圍的人也一動不動。

  顧懷昭見她腰間掛著一把一掌長的精巧匕首,為求脫身,於是拿虎口勒住易三娘,另一隻手丟了鞭子,搶過匕首在她臉上比劃,竭力裝出兇惡模樣,大吼起來:“都讓開!都給我讓開!”

  誰知就在這換手的間隙,易三娘不顧容貌損毀,從顧懷昭面前轉到他身後,裙角翻飛,飛起一腳把顧懷昭踹倒在地。顧懷昭還沒回過神,就被好幾雙手反扭著跪倒在地,又有好幾雙手壓著他的頭,把他額頭按進泥土。

  顧懷昭想著易三娘脫身的那一招,心裡忽冷忽熱,幾乎要狂笑出聲。這一招藏鋒歸劍,他多少次看應師兄使過!

  在上一世的山巔,他亦步亦趨,跟著師兄揣摩,如何在劍鋒當頭前脫身,如何繞到對方身後。在這一世的後院,他竭力編出謊言,在師兄面前騰挪身形,拿堅硬的劍柄抵在對方背上。

  易三娘得了無雙劍譜,自然會了這一招。

  可師兄……為何要教這種人。

  顧懷昭想不明白,他看著那把沾了血的匕首,無來由地發起抖來。

  是了,每到生死關頭,他總是有所警覺。但當年頭顱落地,熱血噴出的前一瞬,也沒像這樣冷汗直冒,牙關打顫。

  顧懷昭實在想不明白。他頂著好幾個人的手勁,一絲一絲抬起頭。

  他看到易三娘木然立著,不停拿手摸著自己臉上那道狹長傷口,那傷口劃得太深,血流不止,竟是破了相。

  易三娘與他對視的那一刻,人突然回過魂來,瘋了一樣撲上前去,直吼著:“都別攔著我,我要殺了這兔崽子!”

  顧懷昭背心連受她幾掌,被內力震得暈厥過去。旁邊一個身形矮胖的江湖人士這才裝模作樣地一攔,小聲道:“三娘,別誤了正事。還是儘早聯絡姓應的,逼他交出真劍譜吧!”

  不少人都附和著,心裡卻各自有各自的盤算:“正是,紫陽山那邊都說這兩人來往甚密,姓應的還拿了他的腰牌,替他提過水,做過雜活。有這小子在手裡,不怕應雪堂不老實交代。”

  易三娘嘶聲笑道:“這個人是我擒住的!”

  她看著四周:“你們真以為應雪堂心腸軟,以為他善良可欺?他拿一本假貨就把咱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要是再來一回,你們不怕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人群里有一個彪形大漢站了出來,抱著雙手叫囂著:“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說出個道道來!”

  易三娘眯著眼睛,輕聲道:“這小子也會無雙劍法,當年在鳳城不少人都見識過。諸位把他交到我易三娘手裡,我保管讓他好好交代。”

  大漢一怔,不禁嚷嚷道:“萬一他不交代呢?”

  易三娘聞言,下意識地想抿嘴一笑,擠出許多風情,可她剛一笑,就扯到臉上的血口,渾身顫抖之下,連話語中也帶上了濃濃的恨意:“我想知道的消息,死人也能讓他開口說話,何況是活人呢?當真不交代,咱們找應雪堂做筆買賣也不遲!”

  第43章

  顧懷昭醒的時候,人已經身處暗牢。

  牢房鐵門由一整塊精鐵鑄成,只露出針孔大小的氣窗,幾道的灰色光柱從氣窗外she進來,落在顧懷昭腳邊。

  顧懷昭腳腕手腕上都銬著鐵銬,手扭在背後,腳銬上的鐵鏈釘死在牆上。他定了定神,想到前世也學過一些偷雞摸狗的本事,試探著去摸手銬上的鎖眼,一動才發現手銬內圈全是鐵刺,平常陷進肉里,稍一動作,就劃得手腕鮮血直流。

  顧懷昭忍著疼又摸了幾下,發現不是自己能扭開的精鐵鎖具,這才收回手去。沒等他再做些什麽,鐵門上的氣孔就被人擋住,牢房裡瞬間暗了下來,只聽得一長串刺耳的開鎖聲,鐵門徐徐打開,易三娘和一個身形佝僂的駝子走了進來。

  沒等顧懷昭說些什麽,易三娘就噓了一聲。

  她拿火摺子把牆壁上的火把點燃了,這才走近了幾步,讓顧懷昭看清她臉上的那道長痂,等顧懷昭使勁別過臉去,易三娘才拿手拍拍他的臉:“咱們之間,還有好好說話的餘地嗎?顧懷昭,我就算想問點什麽,也得是你哭著求著告訴老娘!”

  她做了個手勢,讓那駝子自己去兩側刑具架上挑揀刑具,自己瞥了顧懷昭一眼,才施施然出了牢房,把鐵門重新鎖好了。顧懷昭氣極反笑,沖那駝子說:“我和你們無冤無仇,把我關在這裡算什麽本事!”

  那駝子背對著他,還是一個勁地挑來選去,最後挑中了一根手腕粗的沈重鐵棍,提在手上,佝僂著背回來。顧懷昭忍不住又把頭仰起些,恨聲道:“你們做出這等齷齪事,以為能瞞多久?”

  駝子走到他面前,掄起隔壁就是一棍,打在顧懷昭腿上。顧懷昭痛得一顫,額角汗珠如豆,借著跳動的火光,這才看清那駝子眉骨上生了一個極大的瘤子,沈甸甸地垂下來,把整隻左眼擋了個嚴實。

  顧懷昭忍著痛罵:“你聽到沒有!你們瞞不了幾天的,趁早放了……嘶!”話未說完,那駝子就兜頭揍了一棍,額角瞬間破了口子,熱辣辣的淌了不少血。好在這人只是手勁極大,打得都是些皮肉傷,不然這幾棍夾著內力,只怕顧懷昭頭骨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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