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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手之中更為修長的那隻反扣過來,手指穿插於對方指尖,輕而易舉便將女子的小手囚在掌內。

  “你看!”簡落蹦起來去指天。

  漫山遍野的曼珠沙華搖著葉子,火紅一片,正好映襯著晚霞。晚霞像漸變的細沙鋪成,最靠近天際的邊緣掛著一輪彎月。月亮濃淡適宜,彎刀般的兩尖外指,圓潤的弧形則靠內,連它也懂得鋒芒朝外,溫柔給你。

  簡落見該隱沒有出聲,便嘆道:“晚霞好漂亮呀。可惜掌管晨昏的赫斯女神不在好久了,繼位的那誰技術不行,完全代替不了她。”

  “是嗎。”該隱將她攬到懷裡,下巴擱到她腦袋上道,“你以前提起來這件事情還掉眼淚,現在也能心平氣和地陳述事實了。所以說,時間流逝不是為了給人尋找贗品的契機,而是讓人學會接受無可替代,是不是?”

  他的聲音調子低低的,略帶鼻音,聽上去像一字一句沉到心底。

  “好深奧哦。”簡落將心中的酸澀抹去,故作不懂地眨眼睛,“我怎麼感覺無論什麼事情你都能給我變一堆道理出來,一定要活得這麼哲學嗎。”她隨即不再說話,畢竟不是從前的自己,生怕再多出一字就要露餡。

  該隱則是將她揉到懷中更深處,然後閉上眼睛。不知為何有液體濡濕了密而卷翹的睫毛,進而柔化掉五官的稜角。

  “簡落,黃昏女神在死神繼位後三十年隕落,你說她不在很久了。”

  蒼穹間萬萬千千的聲音都消失了,剩下兩人靜靜相擁。

  “我也已經不在很久了。”最後該隱說。

  我眼前的幻想消失了,視野里剩下簡落一人,穿的是黑色綢緞睡衣,坐的是冥宮寬敞沙發椅。她給我看了這段記憶之後,很快就回去睡覺了。再過不久我與路西法結為連理,簡落放心地永遠睡過去。

  所以不可避免的,我成為了新的死神,天天被路西法罵不務正業。時間就一天一天地從鐘錶里悄悄溜走,在滴答滴答的幾百萬聲之中,故事總是寫完一大段,畫上看似終結的句點,卻又在不經意的時候重新換行,開啟新的篇章。

  這就要說到我不務正業的具體表現。

  成為死神之後,熱衷於收集故事的我依舊承擔著地獄使者的職責,沒事就會去接引渡亡靈的任務。變相來說,就是我大部分時間其實都待在人間。

  得空的時候,我想去看簡落跳海的那座大橋。

  跨海大橋已有百年歷史,也堵了將近百年的車。橋面兩邊的人行道上人流涌動,大家都行進得特別緩慢。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注意到一個在人群中見縫插針的女學生。她的黑馬尾隨著奔跑而左右搖擺,是幾乎靜止的畫面中唯一的動態所在。

  看著撒腿狂奔的架勢,跟趕著去投胎一樣。

  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神秘力量吸引著我,讓我不由自主跟了上去。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在後面,依舊在有限的空隙中飛跑,這下連領口的邊兒也跟著風撩了起來,露出裡面若隱若現的一條項鍊。

  東方忽然異動,大橋劇烈地震顫起來。人們驚慌失措,趕緊往橋頭跑去。

  我這個角度看過去,白裙子的女學生就像逆流而上的小鯉魚,雖然艱難,依舊執著地挪動著腳步。

  “還好趕上了。”她抹了把汗,氣喘吁吁地站在橋中央等。

  橋面由于震動而撕開許多口子,鋼筋斷裂的聲音震耳欲聾。與此同時東方的異動開始位移,黑霧在海中潛伏著,快速往大橋所在之處靠近。至於為什麼冥界特有的亡靈之力會出現在這裡,我暫時無暇思考。

  勢不可擋的亡靈之力如海嘯從水中升騰而起,最終匯聚於橋面某處。

  男子抖落肩上殘餘的黑霧,從煙塵中顯出身形。他估摸著二十六七的年紀,皮膚之白對比風衣的黑,衣袂間儘是凜冽冬風。可惜帽檐壓地,我也看不見人家具體什麼模樣。

  周遭逃竄奔逃的人們齊齊消失了,大橋上瞬間只剩下女學生一人。

  說實話,冥界極寒之地新生的神魔,常因為飢餓而偷跑來人間吃人。我看這男子不像是剛從蛋里孵出來的,那應該是從前不知道是誰的精魂重新凝聚,今日碰巧成形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去英雄救美,女學生陡然一個健步衝上去,直挺挺撲入男子懷中。風將風衣的連體帽掀去了,露出我只有在簡落的夜間故事裡能想像的那張臉。女學生也不再是背對這邊,於是又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容來。

  一是該隱,一是簡落。

  我幾乎要驚呼出聲,用手使勁捂住嘴巴。

  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而纏綿的吻:“歡迎回來,我的使者。”

  簡落,哦不,她現在不一定還叫簡落。反正就是那個女學生,在水氣氤氳的淚中泠泠而笑:“你前世也這樣說。”

  我效力冥界多年,不信萍水而遇,但信久別重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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