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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這番話時,眼睛不時上翻,與其說是陳述,倒不如說是在默書。

  萬玉聽了,冷笑了一聲,說道“都江堰建成後,讓原本水患之地變成了天府之國,惠及數百年。怎麼到了你嘴裡便成了禍患?”

  蘇小涼接口道:“卻是因為灤縣地勢不同於都江。我這裡仿照灤縣的地形地勢做了一個模型,萬小姐可以看看。”說著從身後的侍女取出一個大大木盒,取下盒蓋,盒子裡卻是用沙土堆砌出的一副灤縣的地形,上面還做了許多小房子和小人,星羅棋布地點綴在地形圖上。

  蘇小涼指著地形圖說道:“萬小姐請看,灤縣地勢是南高北低,由南往北一路都是向下的,而江就在灤縣的最南方。”說著,指向了模型南邊的一個白色水槽。許是因為模型是小涼自己一手建造,她說起來底氣充足,不似剛才戰戰兢兢,越說越流利。

  “如果在江道上建立水渠,平時確是對緩解水旱之災有幫助。”說著,她拿出一個都江渠的模型放到水槽中,將水槽一分為二,形成左右一大一小的兩個水道。然後用水瓶緩緩向水槽倒入清水,便見清水大部分從左側大水道流出,小部分注入右側的小水道。

  萬玉高傲地說道:“就是如此。若是遇到洪澇之年,河水便會順著左側水道流出,不會形成澇災。若是乾旱之年,只需將左側水道關閉,河水自然都流到右側水道,可以引右側水道之水灌溉,就會減少旱情。這正是我建此水渠的用意”

  蘇小涼也不理她,繼續說道:“潠江源起白雪山,流經甘,庸兩郡,到達灤縣。庸郡大半都是荒漠不毛之地,潠江經過這裡會夾帶許多泥沙。灤縣水勢急,水中泥沙一衝而下。但是建了水渠,水勢變緩,就會有許多泥沙沉積在灤縣的水道里。我請師傅計算過每年流經灤縣的泥沙。建好水渠後,每年沉積的泥沙也可以計算出來。”

  說著她又拿出一塊算盤,小粗手指笨拙地打起算珠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胡亂撥弄一氣,嘴裡還念念有辭:“第一年僅有小半成的泥沙沉積在水道里……”說著,她從罐子裡取出一些沙粒,投入水槽中。

  “第二年,會沉積半成泥沙。因為泥沙增多,水道便窄,會有更多的泥沙沉積下來,第三年就有一成……”說著,扔了一把沙粒進去,可以看到水槽中的水升高了一點。小涼一邊說著,一邊投入更多的泥沙,水渠中的水眼見著一點點抬高。

  “第十年,有五成的泥沙沉積。”說完,她猛地把罐中的沙粒都傾入水槽。這時,沙粒已經填滿了水槽,水完全溢了出來,沿著地勢一路奔瀉到北方,將模型中的房屋,小人都沖了出去,一時間盒內已經是汪洋一片……

  雖然只是沙盒裡的演示,可是一時間竟是看得滿工事營里的人都寂然無語。

  仿佛那沙盒裡的水已經變成了滔天巨浪,席捲了兩岸郡縣……這時再移向萬玉的目光充滿的苛責!

  萬玉的臉色發白,急急道:“這……不可能……”

  李若愚卻是沖這累得只喘氣的小涼微微一笑:這一巴掌,打得響!

  ☆、第 132 章

  ?  萬玉氣得真想衝過去一下子掀翻了那木盒。可是看褚勁風似乎也被這話觸動,若有所思的樣子,當下她斂了怒火,半咬著嘴唇,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褚哥哥”。

  這女子露了怯意的時候,還真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李若愚臉上的笑意慢慢斂下,先前一直無法想像自己是如何向褚勁風撒嬌的,只是在幾個侍女的嘴裡聽說褚勁風對自己是如何嬌寵。現在倒是真真切切地看了個現場版。

  想起來,大姐樣貌談吐皆是不俗,卻敗給了一個娼戶出身的妾室,大抵也是敗給了“示弱”二字。

  就是現在這副嬌弱可憐的模樣,她都覺得我見猶憐,更何況是司馬大人了?

  就在這時,褚勁風慢慢抬起了頭,表情平靜地寬慰道:“這也原不是你的錯,你離開萬州太久,自然是不了解此處經年的地勢變化,回頭本座會找幾個水利方面的行家裡手,好好研究一番,看看有什麼破解之道。”

  萬玉在褚勁風這般貼心的話語裡,慢慢地鬆懈了下來,微微挑釁地回望了蘇小涼一眼。

  蘇小涼氣得小臉一鼓,轉頭望向了李若愚。李若愚正在喝茶,眼眸半垂看不出情緒,不過那滿滿一杯的茶水卻是一飲而盡……

  但是經過蘇小涼這般一鬧,水岸上的工程便要全部停工了。那萬玉設計有誤,若不是蘇小姐阻止,就會讓灤縣兩岸陷入汪洋之中的說法不脛而走。

  當萬玉出了營帳時,那些早營帳門口圍觀的百姓的指責痛罵聲就算是隔了老遠也傳入耳中。她怯怯地立在司馬大人的身後,似乎是不敢出去的樣子。

  褚勁風見了,開口道:“褚忘,護送萬小姐歸府。”

  褚忘自然是要遵從的,不過他偷偷瞟了一眼急得紅了眼兒的小涼,似乎下定決心道:“大哥,一會褚忘回來要與你說件事,還望大哥撥空出來……”

  李若愚沒有繼續在聽下去。小涼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向褚勁風直諫,若是褚忘見了這樣的情形還抱著那一點子迂腐,不肯違逆大哥狗屁倒灶的婚約,那麼便是小涼所託非人,痛快地大哭一場後,便要將這褚家老二遠遠地拋在腦後,死都不要再看一眼!

  於是她起身對褚勁風道:“就不多叨擾大人的公務了,食盒已經交給了褚墨,還望大人慢食慢飲。”

  說完也不看褚勁風一眼,逕自走出了工事營。

  可是在她要上馬車時,身後卻有傳來了醇厚的聲音:“我送你。”

  李若愚沒有回頭,淡淡道:“大人事忙,還是不必為了我耽擱時間了。如今惹了民憤的不是我,大人不必多牽掛我的安危,還是多派些兵馬保護著萬小姐的話,她若是有個好歹,小叔將來如何綿延出聰慧絕頂的子嗣出來?”

  褚勁風微微眯了眯眼,也不再說話,而是胳膊拉拽著她一起上了馬車。

  不過馬車去的並不是府里,而是另一處江畔。

  到了江邊時,伴著水流轟轟的聲響,褚勁風終於開口道:“萬玉是沈如柏安插在萬州的暗探。”

  李若愚卻是半點意外之色都沒有,開口道:“她應該也是與南宮雲相識吧?”機關手法雖然出自一門,但是因為每個人的想法不同,還是會略作調整的。

  可是先前在搬運大壩基石時,若愚一早便發現那吊放裝滿大石竹筐的吊具與她以前在鬼手門無意中看見的南宮雲新研製出來的吊具簡直是如出一轍,

  南宮雲一向自負,不屑於與同門分享自己的成果。而在那事後不久,他便被逐出了師門。而萬玉卻能使用,足以見得二人交情莫逆。南宮雲因為她而在海中慘死,若是萬玉因著要報復於她而甘於被沈如柏所用,倒也不足為奇。

  褚勁風揚了揚眉:“既然是知道,夫人幹嘛還這般生氣?”

  他雖然愛極了女子吃醋的樣子,可是也心知現在的若愚不必蒙昧痴傻時,只要任著她大哭一起,再聞言誘哄就能將這些個不快盡數翻了頁去的。

  所以,當初在酒樓上自幼便對藥理略通的他,雖然嗅聞到了夫人親配的那壺醒酒湯里有些不對的成分,還是小飲了一杯,倒是要小懲下自己,免得憋漲了美人。

  他雖然是將計就計,以方便穩住萬玉,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若愚吃醋的可愛模樣。可是今日若愚這般在背後指使著蘇小涼便太過了,差一點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

  李若愚迎風而站,鬢角的碎發在風中起舞,刮蹭著嬌嫩的臉頰,清冷地開口道:“我知道,與大人親口告之完全是兩樣事情,我不是大人肚子裡的蟲子,也不知大人會因為她乃是你至交的妹妹而甘心讓步到何種地步,又或者是你們二人一早相知,僅僅是因為我這半路的程咬金而攪了佳偶天成的美事。”

  褚勁風伸手將她拉扯進了懷裡,緩緩開口道:“你知我心裡只有你一人……”

  若愚轉臉望向了褚勁風,沉默了半響說:“大人,我只是個商賈之家的女子,生平雖然有些才學,也儘是用在了船舶與逐利生意中去了。其實我跟小涼是一般的,做不到大人的運籌帷幄,統觀大局,更是無法如一般的官家夫人,深宮裡妃嬪一般,做到賢妻如斯,先天下而後私家。大人希望的我懂,可是若愚就是做不到……”

  說完,她便掙開了褚勁風的束縛,轉身朝著馬車走去。

  其實,豈止是做不到官家太太的大度嫻雅,連她都很鄙視著自己的小心眼,竟是這般容不下這樣的氣度,也難怪母親以前總是數落著她沒有讀好女戒。她不能容忍母親因為沒有生下兒子而主動規勸父親納妾室入門,也見不慣大姐為了孩子而委曲求全,容忍丈夫養了一個妾室在外。

  畢竟那是母親與姐姐的選擇,她自然是無從干涉,便是與周姨娘以禮相待,對那個看一眼便覺得噁心的姐夫劉仲也維繫著情面上該有的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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