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褚勁風垂著眼眸,彎翹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內的寒光,待若愚跑出去後,徑直坐在了椅子上,泰然的態度仿若進了自己的臥房一般。李若慧不張羅看禮單,他也不急著催促,只是坐在那裡,手指輕敲著椅子的扶手開口說道:“大小姐會這般放心不下,勁風理解,我與若愚姑娘一早便相識,娶她也是真心實意,還請大小姐不要太過掛心。”

  若慧咬了咬唇,心內積壓的話到底是噴涌了出來:“大人與家妹一早便是認識?倒是從來未曾聽她提過大人……不知這門親事,司馬可是考慮周詳了,您應知道依著家妹健全時的性子,是斷斷不適合嫁入侯府高門,她一向拿慣了主意,難做循規蹈矩的官夫人……再則,司馬要知道,若愚早已經不是從前的若愚了,那個名動天下的才女李若愚,如今只是個不通事理的痴兒,司馬大人或許現在憐惜她之心不假,可是以後了,她若是年老色衰時沒了少女的鮮活,還是這般懵懂,大人您還會如此憐惜她嗎?”

  李若慧問得咄咄逼人,褚勁風卻是眉眼都沒有動一下,只是淡淡地問:“那麼李大小姐敢保證,等到你年老色衰時,你的丈夫還會憐惜你如往昔,不會有半分清減嗎?”

  可是這一句便是問到了要命的地方,言語的歹毒,真是只有若慧自己心裡才清楚。她的丈夫劉仲武藝高強,雖然現在只是一名小小武官,前途卻不可限量。初時自己的爹爹也是看中了他家境清白,又有本領,無文人的酸腐之氣看不起商戶人家,這才將自己嫁了他。

  初時二人也是濃情蜜意。可是過日子最怕的就是個互相磨合。李若慧性子剛烈,劉仲也是火爆脾氣。過沒了多久,便是因為日常瑣碎經常口角。

  人生氣最怕口不擇言,一二來去,到底是傷了感情,就在若慧懷孕的時候,那劉仲竟然跟隨同僚去喝花酒時,跟一個花娘有了眉目,到底是男人堆兒里滾出來的,說慣了暖人體貼之言,一來二去,竟是將劉仲迷戀得不能自拔。乾脆管同僚湊了銀子替那花娘贖身,養在了外宅里。

  可是李若慧卻毫不知情,直到一年前,她在街市上看到了夫婿領著那大著肚子的女子在街市店鋪里買小兒用的棉布和鞋帽,這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偷養了這麼久的外室。

  事已至此,哭鬧都是無用的。依著前來說和的同僚的話講:劉校尉這般已經很是仁義厚道了,知道她性子急愛捻醋,納了妾室也沒有領回府門就是給足了她這正室的臉面。

  就連自己的母親也數落自己,這善妒之心太強,以至於丈夫納了妾都不敢領回門去。

  倒是自己的二妹說話硬朗,聽了她的哭訴後,只是問她可否還想跟那劉仲過下去,若是不願,明兒便給他一封和離的休書,省得他沒了納妾的自由,需要從賤戶里領個女人養在外面。

  可是在外一向要強的自己,看著稚齡的孩兒到底是忍耐下了,當姑娘與當娘的心境哪裡會一樣?二妹還沒有嫁人,自己便領著孩子和離歸家,人言可畏啊!最後到底是吞下了這口氣,只是言明不許丈夫將那賤戶出身的領回家中。

  這位大楚司馬,看上去冰冷寡言,可是若惹急了他,真是言詞犀利,字字見血,自己丈夫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她又有什麼分量替妹妹跟褚勁風計較呢?

  看著李若慧臉色都變了,褚勁風依舊冷著眉眼道:“蒙李夫人不嫌棄,招勁風為婿,以後自然與大小姐如一家人般,說話不必太過顧忌,但是若愚現在是孩子樣的性子,最怕人教壞,你若說成親是不好的,她自然怕得不行,還望大姐多多費心,好好開導若愚。”

  李若慧現在倒是冷靜下來,知道是自己方才的態度惹惱了這位說慣了上句的司馬大人。聽母親先前的話兒里,這位司馬雖然身居高位,卻毫無架子,平易近人得很。

  可是現在一看,哪裡像母親說的那般?八成是先前裝得和順恭謙,這姐弟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演白臉,哄得母親鬆了口答應了婚事,又將若愚扣在了他的地盤上,如今已經十拿九穩便開始顯出了原形。

  這等天之驕子,又是位高權重的,豈容他人言語冒犯?

  可是就算心內有再多的不滿,妹妹以後到底是要在他的府宅里過活,方才自己的態度的確是有欠考量,自己的這一張嘴往往是還沒占理便已經得罪人了。想到這,若慧深吸了口氣,低頭福禮道:“因著實在捨不得妹妹,方才的態度多有冒犯,還望司馬大人見諒。”

  見李佳慧轉過了彎兒,褚勁風倒是和緩了語氣:“都是一家人,大小姐客氣了。聽說劉校尉調防了北疆,我命人多加照拂,讓他駐守漠河城,倒是要勞煩大小姐也一同隨軍塞北。我已經命人備下了宅院,到時候你若掛念若愚,可是隨時來司馬府小住。”

  聽聽,這等巴掌甜棗接踵而至倒是給的有條不紊!

  李若慧聽了這話,那心裡稍微安穩了些,不過又心念一動,暗想為何這般湊巧,偏偏是劉仲調防了北疆,算起來得了調令可是在若愚尚未悔婚之前。若真是這位司馬大人做的手腳,就商量自己府宅里的私事,他似乎都是一清二楚,那他豈不是一早便動了妹妹的心思,就算那沈如柏沒有鬧出與李璇兒的醜事,二妹恐怕也難以翻出這位司馬大人的手掌……

  有些事情,真是細思極恐……此時若慧再抬眼看向這位面無表情的司馬大人,竟是讓向來膽大的她,心內暗生了些許的畏意。

  謝過了司馬大人後,李若慧只能打起精神去與那管家交接禮單的事由。

  這位司馬在錢財上倒是毫不吝嗇,不但替李家的店鋪墊付了貨款,更是關照了工部的劉大人,緩了緩那筆款項的期限。李家現在不過是現銀上周轉不過來,等緩了這要命的關口,自然有錢銀填補了工部的缺失。她身為李家人也是知道感恩的,雖然褚勁風以此要挾著娶了妹妹,但是畢竟是解救了李家於水火。所以這位權貴妹婿的面子是不能駁斥的。

  看李若慧去了前院,褚勁風站起身來來到了後花園。

  這座宅院最近重新修葺了一番,所以在後花園裡還堆了些沙子。本是要挪走,可若愚來了後,玩起那些沙子竟是有些上癮,於是若慧便讓雜役將沙子堆在那,畢竟軟軟的沙子,總好過越牆爬樹。

  而現在那少女便是這樣在陽光下袒露著一對玉足,輕輕甩著木屐,全無形象地坐在一片細軟的沙子中。

  江南多雨,當地的女子倒不若中原女子那般將一雙玉足裹得密不透風,石橋船畔,常有女子套著布襪腳蹬木屐,伴著細雨飄零木齒咯噔作響。別有一番風情。若是趕上雨大的時節,有些做粗活的女子甚至不套鞋襪,直接穿著木屐。只是這樣一來,那腳兒便被曬得黝黑粗糙,不再嬌嫩耐看。

  他那慣常鑑賞美色的表弟便不無遺憾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木屐風情雖好,卻最是傷足,美人的玉足磨了一層薄繭便失了賞玩的味道。”

  可是褚勁風心內卻是對這話嗤之以鼻,因為他生平見過的最美的玉足便是套在一雙木屐之中。

  他蹲下身子,輕輕握住了玩沙少女的腳踝。

  猶記得初次與她相見的情形,扮作男裝的麗人,一身青布長衫卓然俏坐於船頭,滿頭青絲在江風裡舒展開來,一雙套著木屐的腳兒便搭在船弦上輕輕地擊打著節拍,那雙腳尖微微勾起,形狀美好的腳趾坦率地暴露在陽光下,放肆地舉著一隻小小的酒罈與一群剛剛歷險歸來的船工開懷暢飲。

  明明是個弱質女流,這般狂浪卻不見半分輕浮,那樣的意氣風發瀟灑氣度,全不見婦人嬌羞如率直通脫的名流雅士一般,竟是讓他再移不開了眼……

  而現在那個曾經慡朗明媚的少女,褪去了麥色的肌膚連同曾經的精明精幹,如同一團雪白的糯米軟糖樣毫不設防地任人採擷……

  唯一未曾變過的,便是那雙大眼,那雙始終沒有映入他的身影的眼兒……

  方才李家大小姐那一句“家妹健全時的性子,是斷斷不適合嫁入侯府高門”實在戳痛了司馬大人的肺門子。

  他聽得出李大的未盡之言:她們家的老二若是不痴傻,是絕不會將他這等權貴王侯看在眼裡的……

  這麼想著,輕握著她腳踝的手掌忍不住用力收攏,引得少女不悅的低叫:“痛……”

  褚勁風收回了心神,略鬆了鬆手,看著身邊的沙堆問:“若愚在做什麼?”

  若愚低頭也不看他,悶頭拍打著手裡的沙堆,過了好一會,就在褚勁風以為她不會回答時才悶悶地說道:“蓋房子,給娘住。”

  娘親說若是她嫁人了,她便不能跟娘親同住,定然是房間不夠的緣故。若是造了,是不是娘親就不會走了?

  褚勁風不知她是突然想起蓋房子,看著她略顯笨拙的動作,心內的某處堅硬就變得軟了些。說道:“蓋房子有何難?若愚喜歡,給你蓋一座城池都是可以的。”

  說話間,他挽起了衣袖,露出健壯的胳膊,竟然也坐在了地上開始挖沙造牆。若愚瞪圓了大眼,蹲在一旁看著男人的大手不停地翻攪,不多時,那大大的沙堡便漸漸成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