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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湛瞬時瞪大雙眼,渾身劇烈顫抖,而蔡嵐幾乎只遲疑了一瞬,就再度掄起手中瓷缸來,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摜在了蔡渢頭頂。

  他就像不知疲憊似的,將一腔恐懼與憤怒盡數傾倒在此刻,化作巨力向蔡渢的頭顱砸去,直將蔡渢的腦袋砸得血肉模糊、腦漿四濺,也並不停息。

  姜湛瑟縮在角落裡,畏懼地囁嚅:「慕……慕風……」

  蔡嵐聽聞他細弱的呼喚,手中的動作猛然一止,霎時抬起了滿是血污的一張臉,唇角瘋魔般地抽搐了一下:「別怕了……他再也,再也不會……傷害我們了……」

  這時他身後傳來一聲遏止的低呼。

  他回頭,只見是方才躲在飯桌之下的姜煊已爬了出來,此刻正捂著嘴趴在那間隔內外的紫金紗屏下,瞠目注視著裡間發生的一切。

  「蔡、蔡渢的人還在殿外……我們不能讓人發現他死在這兒……」姜湛扶著床沿站起來,顫手對姜煊一揮,「你去,把胡黎叫來,這事兒他會辦……」

  他又看向蔡嵐:「至於你,快換件衣服……洗乾淨臉,待會兒出去同蔡渢的人說,蔡渢今日要住在崇寧殿……」說著,他低頭看向蔡渢屍身的腰間,趔趄著上前,彎腰摘下他腰上的令牌來,抖著手遞到蔡嵐面前,「然後,你拿著這個令牌,去把牢里的張嶺放出來,讓他想法子入宮見我!」

  姜煊撲爬著扶門跑去後殿找胡黎,蔡嵐接過姜湛遞來的令牌。不一會兒,胡黎隨姜煊匆匆跑來,一見蔡渢慘死,驚得後退半步。

  姜湛共蔡嵐立在血泊中,面色冷峻地看向胡黎:「胡公公,你說眼下該怎麼辦?」

  胡黎臉色蒼白,扭曲著嘴唇,過了良久方出聲道:

  「關殿門。」

  -

  這一天,權傾一時的蔡渢在姜湛宮中悄無聲息地沒了,這消息密不透風地掩藏在崇寧殿中,蔡渢的令牌卻被殺死他的兇手帶出宮去,用來放出了牢中的張嶺。

  整整一日,姜湛在四門緊閉的崇寧殿中時不時發出悽厲的哭嚎,大喊「饒命」,以令殿外侍衛認為蔡渢依舊活著、且正如過去數月一般毒打著他,而蔡渢的一切吃穿用度,又都由胡黎安排心腹的小太監內外遞送,謊報送達,這便消弭了蔡渢宮中的顧慮。

  「皇叔,為何咱們眼下又能信過胡公公了?」姜煊躲在殿內悄聲問姜湛。

  姜湛一邊扒下蔡渢的衣裳,一邊冷聲答:「因為胡黎是棵牆頭草,眼下沒了蔡渢可攀,他想要活,便只能依附於我了。」

  直到夜裡,殿中的眾人才等來了張嶺的求見。

  張嶺騙侍衛稱,是蔡渢詔他前來議事,並出示令牌,帶著一個魁梧的壯漢進殿、穿上蔡渢的衣物,令其趁著夜色上轎出宮、回了蔡氏宅邸,而身在蔡宅的蔡嵐與他裡應外合,當夜便大呼宅中進了刺客。待蔡渢護衛趕去內院時,院內已是一片火海,蔡嵐跪地失聲痛哭:「大哥!大哥!」

  眾侍衛挑水滅火尋找,只尋到一具乾枯的屍首,至此起,蔡氏朋黨大亂。

  京中的西北叛軍本是各方豪強所集,忽然群龍無首,很快便起了內訌。姜湛趁著叛軍混亂,在張嶺的指引下秘密簽發詔書,令京城之外的援軍集結至東南角門處,在第三日夜裡爆發總攻,經過五日六夜的混戰,終於反撲大勝,奪回京師。

  重新掌權的姜湛愈加多疑,不僅把宮中血洗一番,就連本欲沿密道出逃的胡黎也被宮差截住,最終被架去御花園中嚴刑拷打,令宮中所有太監、宮女圍觀著,酷刑處死。

  而蔡嵐因救駕有功、忠心相伴,被封為勤順侯,夜夜陪伴帝側,萬分得寵。可蔡嵐卻不免驕縱起來,以致於駕著姜湛的帝輦在宮中遊走、呵斥,更有不與姜湛請示便從宮中接出蔡延之舉,在宮外更是挪用工造,大肆修建蔡氏燒毀的府邸,將院落修葺得愈加恢弘奢靡,自己也添置了數百僕從、門客。

  京城的隆冬便在這改天換日中轟然碾過,春雷打響之前,一夜裡,崇寧殿中溫光火照,暖被褪下,姜湛鑽出錦被,支頤看著身邊的蔡嵐道:「內閣敦促朕處置蔡家謀逆一事已有數月,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父兄才是?」

  蔡嵐頰上透著微紅,神采饜足而迷離:「造反的人是我大哥,父親和二哥、並未參與,眼下大哥死了,叛軍都已伏罪、招安,張嶺怎還要處置我蔡家呢?怕不是老糊塗了罷?竟連私怨和公事都不分了!眼下朝堂不穩、人心渙散,正是用人之際,皇上正該重新啟用我父親與蔡氏。蔡氏自開朝以來,世世代代忠心耿耿、為國為民,如今若再獲入朝,定會將功折罪,更加忠於皇上。」

  姜湛撫在他頰邊的手指一頓,垂下眼,蔡嵐見他不語,又道:「更何況,這一切不都是裴鈞的錯麼?若不是裴鈞那廝和晉王勾結一處陷害我大哥,我大哥怎可能發兵造反?」

  姜湛的眉頓時一皺。

  他指間滑到蔡嵐頸間的蜜蠟項鍊上,輕輕點了點:「多好的珠子,成色不錯,卻欠了打磨。」

  「這是法華寺貢來的,你若喜歡,我便送你。」蔡嵐全然鬆弛地躺在榻上,閉目笑著道。

  「你送我?」姜湛面上還笑著,可問出的話已是絕頂的冷,「你學問不錯,難道不知這『貢』之一字,究竟何意?」

  此問一出,蔡嵐瞬時驚醒,可來不及解釋,便見眼前銀光一晃,喉間霎時劇痛,一把鋒利的短刀已狠狠扎入他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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