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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耀崇兄,小女頑劣,讓你見笑了。”姚業回來了,臉上掛起僵硬的笑容。
“令千金是真性情,無妨無妨。”虞耀崇強笑道。
“那個……”姚業結巴半晌道:“耀崇兄,這親事咱們從長計議如何。
“從長計議?好!好!就依姚兄所言。”
親事議不成,清幽芳香的茶水也變成濃藥湯般苦澀,接下來姚業蔫搭搭的,虞耀崇也如坐針氈,生怕婚事不成,自己的仕途受到影響。
“姚兄,小弟這幾日生病了,不知道這科考?”幾杯茶過後,虞耀崇看姚業無精打采,有送客之意,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問道。
“哦,這個……”姚業愣了愣,方道:“你這幾日不見,我代你跟皇上告罪了,明日上朝再細議一下……”
這麼說就是不受影響了,虞耀崇鬆了口氣,又說寒喧了幾句,目的達到,也不糾緾,拱手告辭,姚業沒有虛留,神色倒也還熱絡,親自送了虞耀崇出府。
華隱逸依了虞耀崇,雖與丈夫說明身份了,在虞君燁面前卻還是極力掩飾。看著虞君燁期盼熱切的眼光,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安慰,低聲告訴兒子自己替他跟他爹說情了,他爹答應退親,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虞君燁本來認定孟姨是自己親娘,熱辣辣地盼著,一聲聲娘在喉間滾動,聽了華隱逸的話,雖然能退親也欣喜,只是想著孟姨跟他爹說了那麼久的話,出來了卻沒有表明是自己親娘,難道自己猜錯了?退親的喜悅淡了不少,懨懨地道了謝,回到蘭園後一翻輾轉,天明方睡著,這日睡了一整天沒起床。
傍晚時分,虞君睿方睡醒,虞耀崇已從姚家回來了,使人給他傳話,親事退掉了,虞君燁大喜,急忙跑去梨園告訴華隱逸。
虞耀崇也在梨園,臉色陰沉得可怕。
“爹,怎麼啦?”虞君燁走上前,有些不安地行禮。
虞耀崇沉著臉不說話,華隱逸悄聲道:“素薰主僕三人今早走了。”
“走了?”虞君燁悵然地重問了一句,左右看了看,問道:“是不是君睿陪著她們回去了?忒目無尊長了,連稟過爹爹一聲都沒有。”
只是沒有面辭,燦兒說有去jú園辭行,走個葉素薰,虞耀崇並不在意,讓他氣得臉色鐵青的是,剛才聽虞新報葉楊氏沒有在那邊房子裡。
虞新家的夜裡過去,推門見床上被子拱起人形,以為葉楊氏在睡覺,不敢打擾,直到今日艷陽高照,日已近午,葉楊氏還沒動靜,方進去喊人,發現葉楊氏不見了忙回府稟報,虞耀崇卻已去了姚家。
那頭葉楊氏不見,這邊葉素薰便連面別都沒有回家,其中不會沒有關係,虞耀崇稍作聯繫,便知是二兒子做的好事,昨晚那鬼,定是他扮的。
葉素薰關心自己母親,沒有按虞君睿的計劃行事,累得虞君睿前功盡棄了。她與虞君睿的親事,虞耀崇本來有許可之意,依虞君睿的處理,只要葉楊氏沒有被虞耀崇得去,他們的親事要讓虞耀崇點頭不難,眼下事發,虞耀崇卻無論如何不會答應了。
虞君燁惆悵了一陣,抑制不住有了親娘的喜悅,也不顧虞耀崇冷著臉,看看華隱逸看看父親,期期艾艾道:“爹,是不是得給我娘……我娘……”
爹,得給我娘名份,得公開承認我娘的身份,把劉氏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休掉。虞君燁在心中喊著,視線在華隱逸和虞耀崇兩人間移動,話雖沒說出來,意思表達得很明顯。
劉氏是不可能休掉的,不說他有個當太醫的兄弟,只她嫁進虞家二十年,並沒行差踏錯,又育有一個成年兒子,便不可能休掉,休不休劉氏虞耀崇並沒有去細慮,他想的是認不認華隱逸。
看著華隱逸血絲密布的臉,虞耀崇幾欲作嘔,再想想葉楊氏嬌艷的臉龐,柔弱無骨的身體,怯怯的求饒呻吟,喜厭立現。
“爹……”虞君燁又催了一聲。
虞耀崇忽然間靈台清明,一個想法浮上心頭——把葉楊氏充當華隱逸迎進虞家寵愛。
華隱逸眷戀的,除了自己,還有兒子,若是自己無情無義,兒子也不認她了,想必她便會心灰意冷自己離開吧。虞耀崇在這瞬間下了決心,逼華隱逸離開,迎葉楊氏進門。
“燁兒,你跟爹爹來一下。”
“燁兒,這麼多年不給你看到你娘的畫像,爹爹有苦衷的,因為,你娘根本沒有死,她是失蹤了。”
“爹,那我娘現在回來了,你應該跟她相認,別傷她的心啊!”虞君燁低喊,熱切地看著虞耀崇。
虞耀崇沒有接虞君話,打開書架上的一個暗格,取出一幅捲軸展開:“燁兒,這是你娘的畫像,你娘很美。”
“怎麼可能?她怎麼會是我娘?”畫像從虞君燁手中掉到地上,“爹,這個人我見過,她是薰兒的娘。”
“爹也剛剛查到,你娘失蹤後,不知何因失憶了,後來嫁入葉家了。”虞耀崇拍拍兒子的手,沉痛地道。
“葉伯母是我娘,那孟姨呢?”虞君燁低喃,眼睛睜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虞耀崇。
“孟姨是什麼人爹不知道,燁兒,爹爹只說一句就足以,你娘娘絕色無雙,名滿江寧,孟姨的模樣,像嗎?”
孟姨的模樣,丑遍江寧城還差不多,虞君燁怔呆無語,許久後低聲道:“可是,爹,她對我很好,我覺得她就是我娘。”
“燁兒,那是你太想你娘了。”虞耀崇感慨萬千地道:“燁兒,你放心,查到你娘的下落了,哪怕她曾嫁人生兒育女,她始終是你娘,是我心愛的人,爹一定會把她迎回虞家的。”
“孟姨真不是我娘?”虞君燁還是不信,盯著虞耀崇又問道。
“你想認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做娘,置自己親娘於不顧,爹也無話可說。”虞耀崇拂袖,怒沖沖往門外走,跨出房門後又回頭,憤憤不已道:“一個不相干的女人肖想侯府夫人的位置,你也相信。事關你的親娘,你自己看著辦,若是不把孟姨趕走,爹就不去尋回你的親娘。”
“趕孟姨走?”虞君燁呆了。
“是,這個女人冒認你娘,不趕走行嗎?”
虞耀崇逕自走了,留下瑟索著身體,無所適從的虞君燁。
緩緩地撿起地上的畫像,虞君燁默默地看著,這個人才是自己的親娘?虞君燁竭力回想著自己在葉家見到的葉楊氏。
美麗的臉龐,輕柔低細的言語,雖擁有國色天仙的美貌,葉楊氏卻很難讓人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口鼻,畫上的人神采奪目,風華無匹。而葉府的的那個女子,卻是怯懦可憐,唯唯喏喏。
虞君燁捲起畫像,呆呆地走出jú園。
娘親在他心中,一直是最美的,沒有人比得上。孟姨很醜,可是她的關愛,卻像和風輕拂,像春雨滋潤,她填補了他二十年渴望母親憐愛的那個空洞。
可是,葉楊氏真的是自己的親娘嗎?如果是,變成那麼個顫顫驚驚的樣子,該是受了多少罪?自己怎麼能棄親娘於不顧?
“君燁。”有些忐忑不安的聲音,虞君燁抬眼,卻是孟姨站在他面前。
“孟姨,你怎麼來了?”虞君燁強笑道。
“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看著兒子突然間流露出來的疏離,華隱逸心一沉,剛才丈夫拉走兒子說要去看畫像,她便惴惴不安,丈夫也許不想認她了,可只要兒子認她這個娘,她便不畏懼,只怕兒子……
“是一幅畫。”
“能給孟姨看一下嗎?”華隱逸輕聲道,眼睛看著虞君燁不轉動。
“不過一幅畫,沒什麼好看的。”虞君燁有些慌亂,把畫像往背後藏,他怕畫上如玉般的佳人打擊到華隱逸了。
華隱逸卻誤會了,以為兒子看不起自己現在的丑容,心頭一陣悲苦,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了。
“那個……孟姨……”虞君燁手足無措,也不知為何,突然間衝口而出道:“孟姨,薰兒回家了,你一個人在梨園很寂寞吧?不如我送你到璇姨那邊住幾天。”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起進去日更三千,偶爾加更時代……
64、春光消魂:觸緒添愁 …
葉素薰很不自在,她感覺自己如落在豺狼虎豹窩的羊羔,身邊血盆大張的獸口爭搶著要吃自己。
“夫人,小姐,水燒好了。“才嬸走出灶房稟道。
“綠蘿,給夫人備洗漱水。”葉素薰得機忙吩咐綠蘿紫蝶給葉楊氏備洗浴水,又揚起臉看向虞君睿和程琛,微微一笑道:“天色已晚,素薰就不留客人了,兩位慢走。”
肩膀的壓力鬆了,葉素薰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能活動了,忙縮身退出虞君睿與程琛的包圍圈,轉身走進房間。
虞君睿和程琛對望了一眼,兩人臉上同時綻開笑容,朝葉楊氏拱手行禮告辭,一步不差走出了院門。
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金色的餘暉籠罩著房屋街道步履匆匆要歸家的人群,它很快會斂去光芒,天地將黯淡下來。迎來無邊的黑暗。
一隻高飛的驕傲的鷹隼,尖利地鳴叫了一聲,從虞君睿與程琛的頭上掠過。
程琛望著夕陽感慨,突然開口問道:“虞君睿,你說,美貌與性情,哪個重要?”
虞君睿搖頭,曬笑道:“美貌和性情,哪一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不愛那個人。如果愛,哪怕她醜陋不堪,在我眼裡也是美的。至於性情,那更不用說了,嗔怨怒喜,只要能相伴左右,怎麼著都是好的?”
美貌和性情,哪一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不愛那個人。
程琛咀嚼著,慢慢地品味,淒涼地嘆了口氣,看著虞君睿闊步前行的背影,低聲道:“若你第一個愛上的,如我這般荒唐,你是不是就說不出這樣的話了。”
金戈鐵馬,快意廝殺,縱情高歌,這樣的生活,為什麼只會在夢裡……
華隱逸,他的畫中美人,從兒時開始迷戀的人,卻換了一個面孔。而頂著他的畫中美人出現的葉楊氏,卻像一個精緻的瓷器,那麼脆弱易碎。
集合了她二人優點的葉素薰,不是最美的,卻是最動人的。她如天邊幻化多端的雲彩,鮮活明麗,又好似淙淙流淌的山間清泉,清澈明淨,不染半分雜質。
胸腔傳來一陣隱隱的抽痛,程琛緊緊地按住胸部,秀美的容顏慢慢泛白,自己拼不過虞君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