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師徒相左
張錦超被離畫用噩夢一折騰，竟然昏睡到天亮。不過，李商影這個傷員也得半個晚上的安穩修養，孟詩晨就不怎麼好了，連著操勞兩天，也沒怎麼休息過，現在也只能是兩張椅子一搭，將就到天亮。
還有一個更苦的，離畫在屋頂上盯梢也沒合過眼。
雖然他做的只是放出黃泉花在方圓半里內的地方來回遊動，但也要花費心神去控制和感知它們有沒有遇到接近這裡的人。
可是天剛放亮，房間裡的氣氛就緊張起來。
孟詩晨就是被一場劍拔弩張的對話給嚇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見張錦超像一個鎏金古董人物銅像一樣雙手攏在官袍里朝床榻的方向恭敬站著。
不過，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恭順，而是帶著大人教育孩子的那種威嚴。
「九殿下，請你收手吧。大宋已經一統天下，這是大勢所趨，也是天命難為的結果。你又何必以一己之力妄想改天換地？最終，你會害了自己，還會連累跟著你的人。」
張錦超直勾勾盯著床榻上的男子，對方也沒有規規矩矩的躺著，而是側坐在床沿上，一隻腳垂下來，另一隻腳登著床沿呈半曲狀，背靠床柱，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臉色冷漠。
正是李商影，他另一隻手正拿著一隻男式翠玉簪子在手指間翻轉。
「原來被你看出來了，老師，沒想到你還是和當年一樣喜歡說讓人反感的話。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會審那天你沒供出我來，倒也讓人意外。你現在不是宋帝的寵臣嗎？放棄這個立功的機會不怕自己含恨而終？」
原來李商影說話有這麼惡劣的時候啊！孟詩晨擰眉想起身，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張了張唇瓣根本發不出不敢點聲音！
靠之！李商影這廝居然點了她的穴道！包括她在內的房間裡的三個人除了他就是沒有武功的文人張錦超，張錦超是辦不到的。不過，可能孟詩晨身上有靈力流動，所以她還是醒來了。
「我欠九殿下一條命，所以今天就算你會殺了我有些話我還是一定要說。」張錦超在李商影無形的壓力下，依舊堅定。
李商影見他這樣子，乾脆忽地捏住簪子坐正身子，曲起的那隻腳也放到床沿下一頭如瀑的青絲隨著他的動作流瀉到身前，更顯俊美奪人視線：「你說，說的好聽了，說不定能保條命。」
可惜，話語還是那麼冷。
「九殿下你是聰明人，怎麼能被仇恨迷了眼？南唐雖亡，但百姓們得到了安穩的生活，不管是誰做皇帝，保得黎民安泰才是根本啊！南唐早就做不到了，南唐已經成為歷史，你何必為一塊朽木浪費自己一生的心血，和滿身才華？」
張錦超接著不怕死的開口，李商影冷漠的臉上忽然勾起笑來：「怎麼，你的言下之意是在替宋朝招攬本殿？」他用了許久沒用過的自稱。
孟詩晨也有些錯愕，她把視線移向張錦超的臉，沒想到對方居然很淡定的回道：「是。」
靠之！你這是在找死啊！
孟詩晨的想法剛蹦出來，突然眼前一花，床榻上再沒有半個人影。與此同時，張錦超的心臟上方沒入一隻銳利的翠玉簪子，簪子被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捏著。
手的主人正是兩眼冒火的李商影，青絲從他兩邊的臉頰垂下，襯得那雙眼中的恨意更加觸目驚心：「找死！」
話雖這樣說，但從他刺下去的方向看，已經有意錯開心臟的重要位置。孟詩晨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後背都浸出冷汗，還好，李商影沒有對自己的啟蒙恩師下死手。
「九殿下，你還是以前的你。沒打算真的殺老夫呢。你好好睜眼看看現在的南唐百姓吧，他們現在是過得快樂安康的！你又何必再掀戰爭？」張錦超痛得臉都白了，但還是在用生命勸說李商影。
孟詩晨有心阻止李商影的動作，奈何現在的她無法順利運用御靈術通知屋頂上的離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態發展得越來越扣人心弦。
李商影另一隻手突然攫住張錦超的衣領，將他的臉拉進一些，怒道：「快樂安康？那些拋棄自己國家的百姓有什麼資格安享太平？本殿要讓他們記住，他們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
原來南唐的人都說自己是大唐，孟詩晨咽了咽口水，張錦超倒是稱為「南唐」，和後世所稱一致。
「九殿下，不是他們拋棄了國家，是國家早就拋棄了他們。就像當初拋棄我一樣！」張錦超說到此處，神色變得很激動，大幅度起伏的胸口讓簪子扎著的地方迅速有血暈染開來。
李商影還沒來得及接話，張錦超繼續吼：「當初先皇同意那些奸臣的要求，命令百姓繳了多少荒唐稅、重稅，九殿下不會忘記了吧？」
「鵝生雙子要交稅，柳樹結柳絮也要交稅，更別提其他那些讓人不齒的課稅項！九殿下，百姓早就被榨乾拋棄了。你認為提當初的國號，恢復國家百姓會願意嗎？你以為他們會像迎接劉備一樣簞食壺漿？」
李商影猛地推開張錦超，居高臨下的望著對方：「本殿下不是父皇那樣不懂國事朝政的人！」
他身上有傷，剛才的用力一擊已經耗盡力氣，推開張錦超後竟然偏偏倒倒向後踉蹌幾步跌坐回床榻上。「本殿會還給他們一個清明的天下……」他握緊拳頭咬牙道。
「殿下，再用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戰爭和家破人亡去換嗎？」張錦超扶著心口，弱氣但又犀利的反問。
立時，李商影沉默了。
雖然孟詩晨不能徹底體會他心中的感受，但她能預想李商影被南唐舊臣用命勸諫的驚駭心情和紛亂思維。只怕現在他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據史書所載，南唐在李後主時期的課稅確實很荒唐。
李商影一直以來的復國理想遭受到自己啟蒙老師這樣激烈的反對，心裡一定很難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