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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平安沒有說話,只輕微的點了點頭。媽媽鮮少這樣實在的囑咐她,哪怕是關心的話,她說出來也總是夾槍帶棒的。

  顧平安只覺得好一陣心酸,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囁嚅道:“媽媽,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和沈安平在一塊兒啊?”

  媽媽背脊一僵,隨即放下了碗,擦淨了手,轉過身來與顧平安對視。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目尾端有微小的細紋。她輕嘆一口氣,握住了顧平安的手,說道:“平安,我是你的媽媽,我說的話總不會是害你的。我會按照我的人生經驗,去為你選擇對的路,但是路是對的,卻不一定是你喜歡的。所以我會選擇,我最在意的,一直是你開不開心。如果我為你選的你覺得不開心,那麼我不會堅持。你明白嗎?”

  媽媽的手有些冰涼,掌心卻微微cháo濕,不知是水還是汗,她說的小心翼翼,每一字一句都斟酌再三。顧平安只覺得有一股暖流自手心直涌到心上。

  “媽媽……”她的聲音里已經帶著明顯的哭腔了,啃了半天也沒啃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深吸一口氣,鑽進了媽媽的懷抱里,像小時候那樣。這樣親近的舉動讓顧媽和顧平安都有些生澀,也沒說什麼話,母女倆卻不約而同的落下淚來。

  “平安,不要恨媽媽,媽媽也有自己的為難。”

  “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明明不明白,我卻希望你真就一輩子不明白才好。”

  “……”

  媽媽的話顧平安沒明白過來,她正準備開口問,門鈴就響了。清脆的門鈴聲驟然打斷了母女二人的對話。顧平安從媽媽懷裡鑽出來,探頭走出廚房。一抬眼就正看見一身僕僕風塵的沈安平謹小慎微的跟在顧爸身後。他那副模樣顧平安自然是沒有見過的,在外他一直是少年得志叱吒風雲,何時見過他這樣?他個子高出顧爸半個頭,卻佝著背和顧爸說話,時不時還點點頭,那緊皺的眉頭讓人覺著他們是在說什么正經大事,而不是在隨口寒暄。

  顧爸的臉色卻並不十分好看。他坐在沙發正中,他沒開口,沈安平也不敢坐,一時僵在原地,面露尷尬。事實上顧爸顧媽是自小看著他長大的,顧家就跟他家差不多,以往他在長輩面前雖然也是拘著禮,卻也不至於緊張。哪像現在,連顧平安都瞧出他是如何如芒在背,嘴拙遲鈍。

  沈安平暗暗回頭,對顧平安使了個眼色,那眼色里明顯有求救的成分。顧平安輕咳,幾步走到客廳。為顧爸和沈安平倒了兩杯水,乖巧的湊到顧爸身邊,撒嬌解圍道:“爸,這是幹嘛呢!這會兒才在沈安平面前擺架子,也晚了點兒,先讓他坐吧,這站著怎麼說話啊?”

  顧爸臉色略微冷峻。也沒有理顧平安。只徑直走向客廳正中那面空置的裝飾牆。牆上掛了顧爸戎軍生涯的佩槍佩刀。顧平安只覺得心裡咯噔一跳。趕緊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把上前抓住了自己的父親。驚慌失措的嚷道:“爸!這是幹嘛呢!”

  顧爸一把推開了顧平安,冷冷沉聲:“閃開,別仗著爸爸寵你就無法無天,你的問題晚些解決。先收拾這臭小子!敢深更半夜帶你在街上亂來,我看他也是不想活了!”說著,靈活的將牆上掛著的老式衝鋒鎗取了下來。一把扔在沈安平跟前。

  金屬的槍枝砸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巨大的鏗鏘聲響,把屋裡所有的人都震懵了。

  只聽一貫和藹可親的顧爸爸冷眉對著沈安平一字一頓的說:“小子,我問你的話,你可都給我聽清楚了!”顧爸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威嚴的緊,渾身都是軍人鐵血不可侵的渾然氣勢,讓饒是見慣場面的沈安平也開始有些頭皮發麻。他木然的點了點頭,就聽見顧爸鄭重其事的問道:“你給我說實話,動過我閨女沒有?”

  顧平安沒想到爸爸會問了這麼一句,只覺得血液蹭的一下子全都涌到了臉面上,本能的瞥了一眼沈安平,不等沈安平回答就嚷了一聲:“沒有沒有沒有!!!!”

  顧爸瞪了顧平安一眼,低聲斥責:“越發的沒規矩了,沒問你插什麼話?”說完,視線又回到沈安平身上。他又問一遍:“說實話!動過沒有?!”

  沈安平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大腦究竟轉是沒轉。他有一種隱私瘡疤都被暴/露在陽光下的羞恥感。卻不知是不是人在極度緊張的時候就會突然豁達,此刻他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就有一種神奇的超脫感覺。他深吸一口氣,不怕死的仰起頭,坦蕩的與顧爸對視,穩穩的回答:“動了。”

  顧爸一時氣急,眼睛瞪大猶如銅鈴。他怒其不爭的瞪著顧平安。左右環顧,突然超起了茶几上的菸灰缸。顧平安眼見情勢不對,趕緊衝上去護著沈安平,眼都不抬大聲吼著:“爸爸你別衝動,你打死了沈安平我也不活了!我現在是沈安平的人了他就是個人渣我也認了!”

  “……”

  四周突然寂靜,顧平安只聽見自己極快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要破胸而出一般,一股可怖的涼意侵入四肢百骸,讓她良久她都不敢抬頭。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再良久,她才感覺到異樣,她忐忑的抬眼瞅了一眼沈安平,那一雙如墨的眸子裡儘是驚喜,四目相投的那一刻顧平安只覺尷尬。等她再抬頭看對面站著的顧爸,才發現他竟也是一臉惡作劇成功的偷笑表情。

  還不等她反應,就見顧爸把菸灰缸放下,燦然的笑了起來。他負手而立,像說吃飯喝水一般輕鬆的說:“你們也大了,別的我不做主,但是這婚事得先辦了。”

  他幾步踱到沈安平面前,嚴厲的說:“我閨女你小子也敢動,找死是吧!這個月就給我把婚給定了!敢耽擱試試!”

  沈安平一見顧爸接受了,立馬喜上眉梢,笑眯眯的應著:“爸爸放心,小婿一切都明白,一起都明白!”

  “爸什么爸!敢對我閨女不好看我不一槍蹦了你!”顧爸嘴上雖硬,但他臉上難以掩蓋的笑容卻已然泄露了他的情緒。顧平安這才反應過來,爸爸這是逗著他們好玩來著。

  一時臉全黑了。她幽幽的說:“敢情連爸爸都知道耍著玩了。”她一回頭又對沈安平說:“敢情我說要嫁給你了麼?你就明白明白?!”

  “……”

  第二十三章

  當然,被耍的顧平安是有小發一通脾氣,只是在那樣的情形下,她說什麼都是不具備威懾力的。

  顧爸極力撮合著兩人的“孽緣”,原本是催著他們年前辦手續。後顧平安不滿,她怎麼瞧著怎麼覺得是顧爸怕夜長夢多,生怕她們反悔似地,於是乎她不滿了,這結婚大事怎麼能這麼糙率呢,最重要的,是她的私心。她雖任性,但也知道結婚這事兒可不是好玩的,甚至可以說,結婚這事兒一點都不好玩兒。

  最後大家達成一致,先訂婚再結婚。

  沈家對顧平安完全沒有挑剔,沈家長輩總覺得,就沈安平這聲名狼藉的破鑼德行怕是一輩子都難找正經家的閨女了,不想他竟如此爭氣,找了個門當戶對又知根知底兒的。顧平安這孩子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再加上顧平安天生了一張乖巧的臉,深得長輩們的喜歡,所以沈家對她是喜歡的不得了,恨不得趕緊娶回來才好。

  眼瞅著就要過年了,顧平安在父母耳提面命的嘮叨下最終妥協,趕著年前找了幾天時間和沈安平一道去看望顧家奶奶。

  顧家爺爺是老紅軍出身,四個孩子分別由三個母親所生,那個時代又是戰亂又是疾病,顧家爺爺娶了三個妻子。前兩任分別是文化人和舊式閨家小姐,都經不起那動亂年代的折騰,生了孩子不多久就病逝。後來顧家爺爺眼瞅著孩子沒人帶,便討了顧家奶奶做老婆。顧家奶奶是顧爸和平安小姑姑的生母,出身很一般,父親是個教書匠,母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婦,原本顧家奶奶也有受教育的機會,偏生她父親是個死硬守舊派,認為女子應是無才才有德,於是顧家奶奶只讀完中學就跟著母親在家務農。顧家奶奶人生的很漂亮,但是長期在鄉下接受守舊傳統又迷信的教育,思想落後,與顧家爺爺並不相配。當時顧家爺爺跟著部隊逃荒,孩子正帶著身邊也沒法送走。他一邊被戰火所困,一邊還要管著兩任妻子留下的半大的孩子,鐵血的男兒卻是犯了難。多虧了那時顧家奶奶見他一個大男人帶著孩子笨手笨腳實在不便,幫襯著他把孩子給帶著。

  後來顧家爺爺離開那裡時,把顧家奶奶也一併帶了走。這才有了顧爸和顧家小姑。

  顧家爺爺奶奶對沈安平都喜愛的緊,沈安平其人從小到大那股優秀勁兒任是哪家大人都喜歡,尤其是有關大寶那浪蕩紈絝子做對比,更是把他襯得沉穩大氣。

  他們臨走的時候,顧家奶奶更是握著顧平安的手笑眯眯的說:“你這孩子雖然是個姑娘,但從小到大都比別的孩子有靈氣,最像你爺爺。小時候各家孩子抓鬮,只有你,一個姑娘家卻是抓了你爺爺的槍。”

  顧平安聽著只是笑,她哪裡知道奶奶隨口說出來的抓鬮,每個小孩都會經歷的抓鬮,卻是她人生最最重要的一次轉折。

  她能有今天這樣安穩而幸福的生活,全是因為還是嬰兒時期的她從抓鬮台上抓了一把槍。

  她一直是個逢賭必贏的人,她哪裡能知道,在她那么小的時候就是如此了。而她哪裡又知道,因為她贏了,她至親的人遭逢了怎樣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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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訂婚的日子定在年後。沈安平也沒有什麼表示,兩人年前都挺忙。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沈安平連正經的求婚都沒有過!這讓顧平安覺著心裡有些不平衡了。

  好不容易閒下來,她拉了關小寶逛街購物來發泄。誰知她還沒開始發泄,就被關小寶這丫頭搶了先機。

  一路上她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下午,兩人血拼完了坐下吃飯她還沒有停。

  “你簡直不知道我那表姐有多能抱怨啊,整整拉著我說了一晚上!一晚上啊,你知道是什麼概念嗎!”她激動的說著,抱著面前的茶水就牛飲起來,末了,她覺著酣暢淋漓了才把杯子給放下。

  “你簡直不知道結婚的女人有多可怕!她那些個無聊的生活她居然能痛哭流涕的給我說那麼久。她結婚前所有人都反對,和那樣的男人能有什麼未來啊!大家都知道不會幸福的,她還非要親身去實踐!”關小寶說著,突然抬起頭鄭重其事的與顧平安對視,字正腔圓的說:“真不知道為什麼要結婚啊!結婚完全是日久天長讓彼此更加討厭對方的過程。”她激動的仰起頭:“完全是災難!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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