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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陸晝以為是陸建沖生性淡薄冷硬,忙於事業,再加上不善於表達感情,所以才會對自己如此疏遠。

  但後來,過年時,天寒地凍,他都只讓司機帶自己去見當年還活在世上的陸老爺子,而他連別墅家門都不進。

  兩輛車子同時抵達老宅,自己九歲,從車上下來摔了一跤,手摔進雪地里,凍得通紅,他看也沒看一眼,大跨步走進老宅里,自己懵懂想爬起來,又跌了一下,還是司機將自己扶起來。

  年幼的陸晝才慢慢琢磨過來——

  若只是性格冷漠,又怎麼會冰冷到這個地步?

  分明是討厭自己。

  不,何止是討厭,簡直是厭惡非常。

  但年幼的陸晝想了很久,也沒想到自己有什麼地方讓父親厭惡成這樣蒼蠅般的。

  他是陸氏唯一的繼承人,即便被綁架,關在漆黑的工廠里許久,也沒有膽小地哭過,以及功課成績,全都是名列前茅。

  他自認為,已經足夠努力,並不給陸家丟人。

  可陸建沖為何這麼討厭自己,討厭到,從來不和自己共餐一桌?

  小孩子無法排解情緒,當他們感受到他人的厭惡情緒時,會茫然、害怕、不知所措,卻不知道如何反擊,要麼將這種負面情緒責怪到自己身上,擔心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覺得自己很沒有用,要麼,便是走投無路地開始怪罪他人。

  小時候的陸晝一開始是前者,那時,他的性格並非現在這樣,相反,他沒什麼朋友,因為陸氏繼承人的身份,被同圈子的孩子隔絕在外,他沉默、話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搭積木,一搭就是一整天。

  後來,在發生被親生母親綁架的事件之後,他是後者。

  他試圖去怨恨出生後便棄自己而去的母親,因為她,所以連帶著父親也這樣厭惡自己,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什麼垃圾一樣。

  ……只有這樣想,他才能好受點,才能從自我憎惡的情緒中解脫出來。

  他倒是也懷疑過自己其實並非姓陸,可是他偷偷做過親子鑑定,百分之九十九點九,自己又的確是陸建沖所出。

  並且,除此之外,陸建沖對自己並不薄,股份、房產,以及,早已定下的陸氏唯一繼承人。

  但無論他是怎樣在一棟常年冷清的別墅里,從一個埋頭自閉搭積木的沉默小孩,成長為現在這樣渾身是刺、脾氣討人嫌的少年的,他這個所謂的父親,從來都不問津。

  到現在為止,陸晝也無所謂了。

  他已經過了誠惶誠恐、提心弔膽、擔驚受怕、渴望關愛的年紀,無論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父親到底為何冷落自己,他也都不再稀罕那一份關心。

  更對於和陸建沖處理好關係這件事,興致寥寥。

  他生平最討厭的便是,像條哈巴狗一樣,跟在別人身後奢求愛、喜歡、關心。

  不給他,他便先不要。

  ……

  現在令陸晝擰緊眉頭的,並非父親為何驟然舉辦宴會,對自己這個兒子毫不知會,而是,陸建沖這樣做,到底是打算幹什麼。他是準備好了什麼,打算放出什麼消息?

  陸晝並非一無所察,陸建沖這樣討厭自己,即便當年老爺子立遺囑時,確定自己是陸家繼承人,年過十八之後,就能繼承應有的那部分股份,可自己這位父親,真的會按老爺子所說,將那些屬於自己的給自己?

  他不相信。

  陸晝前些年還是個小小豆丁的時候,起了這份心思之後,便聯繫了陸家以外的海外律師,逐漸將自己名下的一些財產,保存在空戶頭上。

  這些加起來有差不多一億九千多萬。

  即便將來發生什麼意外,自己也能自保。

  可是他尚未成年,還有幾十個億的股份還沒從陸建沖那裡拿到。若是別人,應已知足,但陸晝並不。

  他是陸氏的人,自小因為被確認為唯一繼承人,而沒少遭受過排擠、綁架,是自己遭受了這些,而非別人。那麼,陸氏龐大的財勢,也只能由自己攥在手裡,絕不會拱手相讓。這世界上可沒什麼比錢權勢力更不會背叛自己的了。

  小趙將車子停在陸家老宅前面,夏末了,山上郁蔥的樹木都凋零很多,老爺子去世之後,陸晝已經三年沒來,上次來,還是送一個堂哥出國。

  白牆紅瓦的院牆外已停了十幾輛豪車,將偌大的平地堵得如同停車場,見不到半點空隙。烈日炎炎之下,瓦片反射出冷光。

  看來的確是很大的事,都來了。

  陸晝抹了下臉,斂去身上些許躁意和戾氣,推開門,面無表情地下了車。

  司機小趙上任沒兩年,對陸家的事並不清楚,不敢多說任何話,只看著陸晝大步流星義無反顧地朝宅門走去,看了他背影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陸晝還穿的是校服,剛才在車上忘了提醒陸少換一身正式點的衣服了。

  不過,少年背影挺拔,猶如無畏的白樺樹,腳步沒有以往的輕狂和飛揚,卻多了幾分沉穩與成熟。他很快消失在宅門裡,側臉轉過來時,陰影落在上面,眸子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

  陸晝進去,陸家幾個親戚和樂融融的寒暄在他出現時,全都靜了一秒,皆側頭朝出現在門口的穿校服的少年看去。

  陸晝早已習慣,神色未變,走過去道:“大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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