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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轉過身,陸晝的視線這才得以越過她,落在她手中的東西上,當看清那是什麼,陸晝臉色更加發冷,一雙眸子沒有溫度,令人發寒。

  他走過去,拿走女人手裡的相冊,轉身便扔進了垃圾桶。

  女人渾身僵硬,表情慢慢變得失落:“說好了三年能來探望一次,所以我今天一直在這裡等——”

  陸晝轉過身,沒什麼表情道:“現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小晝,你不要這樣,我好歹是你母親——”

  陸晝諷刺嗤笑,臉上神情冷得可怕,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胸膛劇烈因為出離憤怒而劇烈起伏一下,可靜默片刻後,又冷笑一下,變得無所謂起來。

  “是啊,拋棄孩子,和人私奔,還將親生兒子關起來,和陸家爭奪財產的母親。”

  陸晝睨著她,似嘲非嘲:“這樣的母親,我真是寧願沒有。”

  顧婉之望著面前的少年,因為他的話,而變得臉色煞白,她嘴唇輕顫,卻一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陸晝的性格,偏執固執,感情濃烈。當初將他留在陸家時,顧婉之以為,總有一天他會原諒自己,即便當時沒有原諒,可時間總會磨滅這一切。

  可是沒有,六年前,三年前,每次來,這孩子都對她的背叛恨入骨髓。

  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可她也不想走,陸家規定她只有這一天的時間可以探望他。

  她抬頭看了眼時鐘,已經九點了,就只剩三個小時。

  “不管怎麼說,你可以坐下來陪媽媽一會兒嗎?”顧婉之眼裡蓄滿了淚水。

  陸晝冷淡疏離地看著她,看著她三年不見,已經逐漸顯露的老態,覺得扎眼得很,胸腔中無端湧起一股濃濃的、無處發泄的煩躁。

  陸晝忽然拎起書包,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

  這女人賴在這裡不走,那麼他走就是了。

  陸晝面無表情地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站在貨架面前,掃了幾包薯片,然後去拿飲料。

  隨意拿了幾瓶後,懷裡的薯片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

  他蹲下去撿,飲料又滾落下去,軲轆滾到了貨架底下縫隙里。

  陸晝忽然用力抹了下臉,渾身散發著火氣和躁意。

  他暴躁地把一堆薯片扔在袋子裡,半跪在地上,狼狽地伸長手,去把飲料弄了出來,然後去前台結帳。

  結完帳以後,抱著一堆吃的,坐到玻璃櫥窗高腳座前,拆開一桶泡麵。

  期間向宏打了通電話來,陸晝啞著聲音敷衍了兩句,便掛了,不大想讓人知道他在外面,更不想讓人知道他家裡的事情。向宏和關宇,他身邊的好友都不了解陸家。

  他掏出手機,翻著列表,有點想打給謝糖,可修長的手指按在手機屏幕上,頓了頓,猶豫了下,到底是沒有撥打過去。

  打過去,她估計也不會接。

  時針轉到十一點多的時候,又開始下起了大雨,夏末本來就多雨,地上的暑氣被一蒸,空中又悶又潮又濕冷。陸晝又走到貨架上拿了包抽紙,揉了揉發紅的鼻尖,茫然地看著外面空蕩蕩幾乎沒人的街道。

  家的意義對於陸晝而言,是一片空白。

  從某個程度上來說,他和謝糖一樣。

  所以那一天,他弄來謝糖的檔案,了解到謝糖在家裡的處境之後,他的心情複雜、焦灼、陰霾密布。

  那一天,校外的太陽底下,他看著地上自己的倒影,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多少有點同病相憐。

  他對於顧婉之沒有太多印象,畢竟近十年來也只見過三次,但是幼年的事情,卻猶如揮之不去的陰影,在他偶爾出現的噩夢裡久久糾纏。

  如果說那個被美人魚所救的夢,是一個得到救贖的美夢的話,那麼在那之前,他常年在這個所謂的母親給自己帶來的陰霾泥沼中掙扎。

  還是小孩子的陸晝便大多數時候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裡玩積木。

  空蕩蕩的房子能有什麼聲音呢,除了電視機的背景音,就是積木掉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每天見到的不是保姆,就是司機。對陸父的印象比顧婉之更淺,畢竟這人每天不是飛機上,就是剛下飛機,或是公司里,威嚴、冷漠而又無情。

  大概顧婉之也受不了這種壓抑,於是後來和某個男人私奔了。

  那天保姆也不在,她留了陸晝一人在家裡,她走前沒有關窗戶,小陸晝發著燒,半夜迷迷糊糊瘋狂做噩夢,燒到脫了水,差點燒出什麼毛病來。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來工作的保姆發現,才送去醫院,因為肺炎住了一個月。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之後的陸晝,被人從醫院帶出去,在一處黑屋子裡,關了整整五個月。那時陸晝太小了,如今對那件事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只留下殘破的,餓、痛楚、冷、害怕的印象。

  等後來才從陸父嘴裡知道,原來是顧婉之和她私奔的男人將自己關了起來,試圖綁架親生兒子,要挾陸父分她財產。

  可笑到陸晝都笑不出來。

  不過,之後顧婉之便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不知道是不是要到了錢,便遠走高飛了。

  最後,仍然是留下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冷清的別墅里,度過無人問津的少年時期,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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