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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雅婷將來是要出國留學的,阿姨拜託你別在那兒糾纏不清!”雅婷媽媽把那盤張國榮的磁帶扔到了他手上,“我女兒從沒有這樣的東西,她讓我還給你!”

  責怪一通,又轉向了兩位父母,數落他們到底是怎麼教的兒子!氣憤不過,羅玉芬拿起掃帚就要打人,兩個女人罵罵咧咧,招來周圍鄰居異樣的眼光。

  小北從沒見過令狐鬱悶的模樣,臉色灰敗,好像失去了一切,對什麼都沒了興趣。所幸他還能哭出來,只是正要撲到自己懷裡嚎啕,就被言玉用力隔開,然後不得不靠在他的肩上大聲哭泣,眼淚鼻涕一通橫流。

  好多情緒在慢慢堆疊,從小小的一個點越攏越大,最終還是迎來了崩潰邊緣,突破口一觸即發。

  丁彥無緣無故鬧起了矛盾,仿佛要發泄長久以來的不滿。言玉聽得一愣一愣的,全然不知所云。她問他為什麼叫自己丁彥,“別人都只會叫我依依。”

  “這有什麼區別?”他為女生的矯情感到頭疼。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你根本就沒把我當女生,還說做什麼好兄弟?哪個女生願意被人當做兄弟?”

  “……”他壓根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的氣勢咄咄逼人,在他平靜的面色前大聲吼了出來,“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傻,多殘忍?”連我喜歡你,也遲鈍到半點沒有察覺,還興沖沖地說你喜歡別人。

  她覺得自己太過失敗,為他蓄長發,為他打扮自己,為他哭為他笑,為他加油吶喊,甚至為了追趕上他的腳步,那麼拼命地學習。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沒人比自己更傻了!

  因為沒有在意,所以才不關注。他所有的精力大概都花在了另一個人身上,明明自己更早喜歡上他,明明他並不討厭自己……

  落寞、失望、心痛……她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感情,他問她到底怎麼了,她只是悲戚地笑,眼淚也不敢流下一滴,“我很好,只是……最近很忙,應該不會再聯繫你了。”平靜地說完這些,然後決然離去。

  少年時候,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一輩子。可那麼多不可抗拒的無奈,那麼多無法預知的未來,誰又說得清?

  .

  一天還沒結束,言玉回家時卻聽到了一個不可置信的消息。蘇正華猶豫再三,在他面前搓手嘆息,“言玉,爸爸有件事要告訴你。”他皺緊了眉頭,為難地說,“你媽媽……生病了。”

  那不是什么小病,是人人都害怕的惡性腫瘤,簡單來說,也就是癌症晚期。

  如雷轟頂。

  他的臉一下子慘白,仿佛天都矮了一截。手裡的鑰匙滑落下來,金屬聲沉悶地響起。他的喉嚨緊澀,好一會兒才哽咽著喚了一聲“爸”。在言玉十幾年的人生里,唯一受過的重創大概就是目送著母親離去,那時候還小,竟然不鬧不哭,可心裡卻暗自萌生恨意。

  那個遠在美國的女人,他以為她過著幸福的生活,一面恨一面怨,所以不屑過問。長大以來,見她的次數寥寥無幾,每回也多半是無言以對,接著很快不歡而散。他沒體驗過媽媽的溫情,不知道她的心是否同別人一樣柔軟,會不會視自己的孩子為珍寶,不顧一切也想保護他。

  他恐慌起來,好怕一切已經來不及證實。

  聲音跟著心臟顫抖,他鼓足了勇氣問:“她……還好嗎?”

  小北來還碗筷時,房裡一片沉寂。阿婆接了過去,對上她詢問的目光,也只是無聲地搖頭。氣氛壓抑,望向客廳里的那對父子,她隱約聽見了一些對話。

  “真的決定好了?你媽媽的意思和我一樣,現在正是緊張時期,等高考之後……”

  “我想過去陪她,畢竟是最後的一段路,都已經那麼痛苦了,我不想她再孤獨下去。”言玉的語氣堅決。

  “可是……”

  “沒關係,最多一個月,一個月之後,不論怎樣我都會回來,不會耽誤考試的。”

  兒子仿佛一下子懂事起來,作為父親,蘇正華欣慰又無奈。“需不需要爸爸陪你?”他最終妥協。

  “不用。”他望著他說,視線不經意間移到門口,碰巧與她對視。

  那是一雙沉靜的眼眸,可裡面藏著的悲傷與孤寂讓小北的心忍不住微微抽搐,那麼近的距離,眼前的人好像並不真切,仿佛一觸碰到就會化為灰燼。目光短暫的交匯,她卻覺得過了好久好久,就像垂垂老矣的老翁用最後的生命去迎接新世紀,沒人能體會到他的憂愁。

  合上門,背過身,小北捂住心臟艱難地呼吸,竟是前所未有的難過。

  2000年3月22日,沒有海嘯,沒有地震,沒有什麼悲慟的事發生,可為什麼大家會如此痛心?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昨天忘記說新年快樂了,哈哈!希望一切越來越順利。

  ☆、男兒有淚不輕彈

  言玉是在兩天後離開的,沒有告別,無聲無息。

  知道原因的人都替他難過,可那份傷心和掛念來不及傳達,他就已經去到了病重的母親身旁。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生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只是偶爾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想起他時,惋惜且痛心。

  一切都在正常的軌道,同樣是升學,小北和令狐忙不停地抓緊複習。按部就班地上學放學,除此之外,其餘都沒了興致。日曆一頁一頁翻過,從三月來到了四月,氣溫跟著一點點攀升,花草一派生機。暖融融的日子,可心卻還是覺得冷清。

  這天,小北經過言玉家的時候忍不住瞥了瞥。門大開著,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形,幾乎沒做思考,她邁著步子靠近,屋裡冷冷清清,聽不出一點聲響。

  就在前幾天,言玉媽媽過世的噩耗傳來,她的腦袋一陣陣發懵,心裡的酸楚頓時涌了上來。那他呢?他該怎麼辦?小北第一個念頭就擔心起言玉來。這不是過家家的遊戲,關於生死,對他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很怕很怕,那麼一張鮮活的面孔會變得死灰一樣垂敗。

  她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體會到了他的心如絞痛,或許只是錯覺,可她卻承受不了,有那麼一種衝動,想要替他分擔,哪怕是一點點的痛苦也好,不想讓他一個人獨自承受。

  想到這裡,小北下意識捂了捂心臟,走進客廳,又小心翼翼地來到了房門口。

  有小聲的啜泣傳來,她心尖一顫,說不出的難過。忐忑地敲了敲門,接著推開。那一瞬間仿佛格外漫長,待到人影逐漸清晰,她瞠目結舌起來,愣了好半晌才結巴著問:“你……怎麼在這兒?”

  房裡只有令狐一人,他盤腿坐在地板上,一手拿著漫畫書一手擦眼淚,抬頭看她的表情有些微的驚愕。大概覺得丟臉,令狐背過身去飛快抹乾淚珠,又轉過頭來。“你找阿言嗎?他還沒回來。”

  “哦”了聲,她看向他的眼神仍然存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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