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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四新?又是陳四新?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心裡眼裡只有他。我只是跟他定過親,又沒有結婚。我已經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難道你以為我倆還能在一起嗎?”

  “我沒有強求你倆要在一起。但是讓我接受李國棟,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錢君峭手往門外一指,眼神兇狠,“立刻馬上消失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女人咄咄逼人起來,死死地盯著錢君峭的眼睛,“你真的要這麼絕情?”

  “要不要我親自登報跟你斷絕父女關係,你才能甘心?”錢君峭不為所動,反而越發憤怒。

  女人終於怕了,眼眶也跟著紅了,氣惱地瞪了父親一眼,轉身離開。臨走的時候,把門甩得震天響。

  等人走了,錢君峭疲憊得跌落在椅子上,兩手支著額頭,眼淚洶湧而出,“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養出這麼個狼心狗肺的閨女。”

  林炎城見大夥都噤若寒蟬,心中越發疑惑。

  陳四新當初沒說過,他未婚妻是錢君峭閨女啊。

  “林同志,讓你笑話了。”錢君峭用手帕擦了擦眼,佯裝無事。

  林炎城理解地點頭,“沒什麼見笑的。我也有那麼多孩子。一個個都讓人操心。”

  “我只有這一個,差點把我們錢家百年清譽毀於一旦。等我到了地底下,哪有臉見列祖列宗呢。”錢君峭聲音清淡,“年輕的時候,為了自己的事業,我幾乎沒時間教育孩子。沒想到,她居然養成了這麼個德性。”

  林炎城還是頭一回遇到原則性這麼強的老頭。就因為女婿人品不好,連女兒也不肯認。他轉爾問起陳四新,“這麼些年,陳四新一直沒有結婚,難不成是因為她?”

  “四新說不是。可我覺得是。”錢君峭也是男人,自然能理解男人的心思。當初陳四新的指認還有他女兒的手筆,多半李國棟跟他女兒早在他出事之時就勾搭上了。

  要不然以四新那謹慎的性子,為何房間會搜到那麼多奢侈物品。

  一開始想不透,是因為他不願相信害他的是自己最愛的未婚妻。可是時間長了,哪怕再不相信,那也是事實。

  就算如此,他一直拿自己當老師,照顧著他。

  無論是從情感上還是從人品上,錢君峭都偏向於陳四新。

  “算了,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還提他們幹啥。”有人勸道,“你年紀也大了,也幫不了她一輩子。”

  “誰說不是呢。”錢君峭嘆了口氣,端起面前的杯子就想喝。等到嘴邊,才發現杯子空空如也。

  林炎城給他倒了一杯水,“順其自然吧,不過我覺得你該好好勸四新,別太執著於過去。展望未來,才是他應該做的。”

  錢君峭點頭說好。

  散會沒幾天,陳四新陪著錢君峭一起過來拜訪。

  “你要結婚了?”林炎城看著他遞過來的請帖,瞠目結舌。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陳四新臉色微紅,“其實也不快。而是我還完了債,所以才開始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

  林炎城怔愣片刻,“什麼債?”

  陳四新抿了抿唇,“回來後,我把自己年輕時整過的人都找了一遍。有的人已經沒了,我就給他們一筆錢。有的人還活著,我就儘可能地幫他們。八年了,我終於還完了。”

  錢君峭拍拍他的手背,“這孩子太傻了。那又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你沒必要把什麼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不是的。雖說那是時代造成的。但我也是劊子手之一,我應該為我自己的行為負責。好在他們最終都原諒了我。他們真的是一群善良的人。”陳四新眼淚落下來。

  這八年裡,他過得很煎熬。發的每一筆工資都打到被他害過的人那裡。

  他沒為自己買過一身新衣,他想通過這一方式為自己贖罪。否則他這輩子都不能安心。

  “新娘是哪裡人?”林炎城見他神色低落,忙轉移話題。

  “是我同門師妹。她丈夫在兩年前沒了。我讓她過來幫我的忙。”陳四新也轉了話題。

  林炎城點頭,“挺好的。”

  陳四新喜酒擺在自己家裡,請的人也都是一些親朋好友。滿打滿算也湊夠兩桌,菜餚並不精緻,卻都是新娘親手做的。

  錢君峭作為他們的長輩給他們當了證婚人。

  婚禮結束後,林炎城回了懷江縣。

  一九九零年,新年的第一聲鐘聲響起,林炎城躺在自己床上,離開了人世。

  他的六個兒女從各自地方回來為他奔喪。

  他的喪事辦得隆重又熱鬧。許多懷江縣人也慕名前來,送送這位農民出身的縣長。

  他在位的時候,懷江縣日子一天慢好。

  吃水不忘挖井人,許多人永遠都記得是他讓大夥吃飽穿暖。是他激勵大家,要認真工作。也是他親自主持‘包產到戶’政策。

  喪禮那天,林炎城的棺木從五星大隊出發,繞著懷江縣逛了一圈,而後才葬在長江邊上。

  那裡風景秀美,還可以看到長江大橋。

  “爹,您安息吧。我們一定會記得你的話,珍惜現在的日子,越過越好。不會讓您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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