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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禮當天,來參加的眾女客們的心思自然不在這個叫於福生的陌生亡者身上,而是恨不得湊在一起將江邵榮和岳婉生的事情嚼爛了才好:“這個岳婉生來自那種混亂的家庭,倒還真是有一身令男人慾罷不能的好本事,那麼一張哭著都動人的小臉,就輕輕鬆鬆地收服了這個萬年不靠岸的江大少爺。這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江邵榮一身純黑的長款風衣,始終一聲不吭地陰沉著臉,因為怕岳婉生聽見流言更難過,於是江邵榮全程陪著一襲黑裙的她,一直微微俯身在她耳邊呢喃:“天沒有塌下來,我不是在這兒了嘛……”

  遺體告別的時候,岳婉生跌坐在玻璃隔板一端,仿佛將這未來一生的眼淚都統統流乾淨了,抽泣到最後像受了風寒一樣非常地虛弱,江邵榮心疼地將她攬在懷裡的時候都不敢太過用力,總有一種一不小心用力過大就會捏碎她的身體的錯覺。

  “都過去了。”他像是全心全意地哄著一個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岳婉生的手臂,聲音溫柔如囈語。

  岳婉生聽著江邵榮安穩沉靜的嗓音,忽而抬眼冷冷地猛然一怔,那幽暗的目光,令一向鎮靜的江邵榮都感到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她說出口的話冰涼冰涼的,像是能就此湧出哀愁的白色雪花:“江邵榮,別給我無用的安慰……我很清楚,只要我還活著,這一生的無常就還遠遠沒有結束呢。”

  正當岳婉生剛剛說完這一句話,他們倆慢慢地抬起頭,敏感地發現葬禮的現場忽然一瞬間變得安靜,安靜到極致有些可怕的感覺。

  江邵榮怔怔地望著自己的眼前,離自己十米距離,穩穩地站著發出悽厲陰冷的笑聲的江老爺子!

  江老爺子站在參加葬禮的人群里,輕蔑十足地仰著頭,正淺笑著將漆黑的槍口對準棺木旁邊的江邵榮和岳婉生。

  江老爺子一直嗤嗤地笑著,又慢慢舉著槍口走近了幾步,他懶洋洋地望著一旁臉色瞬間慘白的江邵榮和岳婉生,不急不慌地清清嗓子說道:“哈哈哈,我的寶貝兒子和岳婉生呀,是不是很意外我還有幸活著呀?哈哈,事情從來都是沒有絕對的……邵榮,是不是很後悔當時在馬來西亞沒有看清楚那個面目全非的屍體究竟是不是我呀……”

  江邵榮攥緊了掌心,冷冷地聽著江老爺子這一番囂張的話,但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很驚慌失措,反而異常鎮定地站直了身體,一聲不吭地扶住了岳婉生的肩膀,扯了扯淡漠而桀驁的嘴角,與江老爺子不躲不閃地四目相對著:“爸爸,好久不見。”

  江老爺子也敏感地發現了江邵榮臉上的從容神色,不禁穩住了自己手裡冰冷的槍口,旁敲側擊地說道:“邵榮,我知道你最擅長假裝鎮定,不過呀……這子彈如果she穿了腦袋,恐怕裝得再鎮定也是完全沒有用的……”

  江邵榮輕輕地深呼吸一口氣,將僵直的背部挺得更直了一些,然後緩緩地衝著江老爺子那張陰冷的臉露出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詭異笑容,口吻淡淡如雲,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爸爸,來吧,開槍呀……你倒是開呀,你不是很想聽到兒子我腦袋撞上子彈的聲音麼?”

  這時,大約是出於一種默契,江邵榮和江老爺子都在無聲無息中,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深深地投在了一旁垂著臉待命的周天闊身上。

  那種相同的眼神似乎是在一聲不吭地宣布著,這個疑雲重重的周天闊,就像是一座天平,他的心倒向兩個人之間的哪一邊,哪一邊就是笑到最後的人。

  ☆、【還寢冷露夢佳期】(三)

  【還寢冷露夢佳期】(三)

  周天闊倒也沒有明確地表現出任何能讓人看出絲毫端倪的表情,只是先淡淡地望了江邵榮一眼,沉吟片刻,又用同樣淡淡的目光望了江老爺子一眼。

  江老爺子與周天闊目光短短地交接了一瞬,他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再一次在沉重的葬禮場面上不顧眾人眼神地大笑起來,說起話中氣十足:“哈哈……剛才來這裡的車上,我就一直在苦思冥想,寶貝兒子和岳婉生,你們倆愛得這麼死去活來,我究竟是先一槍崩了邵榮你,再崩了婉生,還是選擇先讓婉生死在邵榮你前頭比較有意思呢?”

  氣氛一瞬間迅疾得下墜到了冰點,三個人都巧妙地沉默了下來。

  岳婉生不知不覺間往江邵榮身邊又靜靜地靠近了一點點,她冷冷地掃了槍口一眼,踮起腳尖小聲地在江邵榮英俊的鬢角邊喃喃地說道:“現在,我特別特別恨前一陣子和你鬧彆扭的自己,恨自己叫你江先生……我們該多多珍惜那些能在一起的時間的,其實我有很多話沒說,很多事都沒做,可惜……太遲了。”

  江邵榮垂下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不動聲色地揉了揉岳婉生的長髮,寵溺地撫慰著她顫抖的身體,高挺的鼻樑親昵地湊近她的耳朵,話中有話地低低地接了一句:“不遲,根本一點也不遲,馬上……你就會明白的,婉生。”

  岳婉生敏感地聽出了江邵榮話里隱藏著的一種篤定和淡然,雖然不明白具體的情況是什麼樣子,但是她隱約知道,或許事情還是有轉機的。

  江老爺子在一旁,冷笑著看了很久江邵榮和岳婉生呢喃低語的模樣,輕輕哼了哼鼻子,口吻驕傲地不可一世:“真是感人肺腑,我這個鐵石心腸的老頭子都快被這臨死前的一幕弄哭了……來,岳婉生,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用你的手來了斷這個小子比較有趣!”

  江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端詳起了岳婉生複雜的神色,試圖將那把槍強硬地塞進岳婉生的手裡。

  岳婉生斜過目光冷冷地掃了江老爺子一眼,又對著自己的胸前指了指黑洞洞的槍口:“我是不會配合你的,老東西,你不如不要那麼囉嗦了,直接對著我這兒開一槍,我是鐵定活不了的,你大可以放心!”

  一旁靜靜站著的江邵榮忽然吹了個口哨,懶洋洋地對著江老爺子撂下一句:“老爸你實在是真的很囉嗦,婉生和我等死等得都快要睡著了,動作麻利一點,OK?”

  江邵榮這種出人意料的囂張悠然的口吻,令原本勝券在握的江老爺子一瞬間後背爬上薄薄的涼意,他握緊了槍管,繼續強撐著氣勢說道:“好啊,這麼想死,我就快一點成全你們。其實……兒子,你把江氏在南非石油的七成股給我,剩下三成也足夠你這一輩子花天酒地,這樣大家都不用這麼兵戎相見了,你覺得如何呢?”

  這一刻,江邵榮拍了拍身旁周天闊的肩膀,然後似笑非笑地望著江老爺子,淡漠地挑了挑俊朗的眉宇:“說完了?開槍啊……”

  江老爺子其實已經有些微妙的直覺,大事不好。

  他警惕地輕輕按動扳指,才恍然驚慌地發現,這個空洞洞的槍管里根本沒有一顆子彈!

  這隻槍是昨晚周天闊特意幫江老爺子準備好的,周天闊這段時間一直在江邵榮面前隱瞞著江老爺子還活著的消息……看起來的確是非常可靠的,難道……

  江老爺子萬念俱灰地輕輕撂下了槍枝,臉上滑過一絲jian佞的笑容,本能地回眸狠狠地瞪了周天闊一眼,牙齒打著寒戰,斷斷續續地大聲咆哮道:“周天闊,你看起來為我做事,現在居然在關鍵時刻倒向江邵榮那邊,你就不怕我說出之前,在大馬的時候,你隱瞞我沒死的消息,又親手找了個替死鬼充當我的屍體的事情麼?你也不想想,江邵榮會不會原諒你!”

  周天闊垂著不悲不喜的臉,不吭聲地望了江老爺子一眼,並不說話。

  倒是一旁的江邵榮將手插進口袋,衝著江老爺子緩緩地從牙fèng里擠出:“哈哈哈……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也早早地就找天闊談過,天闊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他那時候叛我,不過是因為你這個老東西挾持了他家裡的老小……老爸,不是兒子說你,你怎麼總是喜歡這麼卑鄙地動別人的妻兒老小呢?”

  江老爺子這小子深深地看著靜靜站在一起的江邵榮,岳婉生和周天闊,清晰地明白,自己再也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也沒有任何活命的退路了,只好jian佞地仰天大笑了幾聲,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來吧,你們贏了,我願賭服輸,什麼話都不用說了,開槍!”

  江邵榮眼神里閃動出一種冷酷仇恨的光芒,端起手邊的一杯香檳,一滴不剩地澆在江老爺子平靜如灰的臉上,然後悠悠地說道:“老爸急什麼,您能大難不死,還來參加我岳父的葬禮,做兒子的怎能不敬杯酒呢?這杯酒敬你,感謝你當年那麼狠地綁架婉生,害得她到現在心裡都有陰影……動了我江邵榮的女人,無論是誰,都有要還債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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