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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歡還有什麼理由不開心。

  她靜靜地看著笙笙畫畫,心裡無比平靜,她被一場噩夢折磨了六年,困守著過去的記憶,只留下這個孩子作為餘生全部的意義。

  世上從沒有脆弱的女人,只有偉大的母親,人之初,愛之深,為了笙笙,她受什麼苦都值了。

  當年她沒有能力,現在她要保護她的孩子,從今往後,她將為此努力生活。

  裴歡一直陪著孩子吃了午飯,她教笙笙和其他小盆友唱歌,給他們讀書,笙笙一直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院長在門邊看著,莫名有些難受,等到裴歡即將離開的時候,院長和她到走廊上說話。

  “裴小姐真的很喜歡笙笙,我們都同意您把她接走。”院長嘆了口氣看了看屋裡天真無辜的孩子們,“她和其他孩子還不一樣,她有先天性心臟病,我們不清楚她的家族遺傳史……影響治療進展,這樣的情況,很難找到領養人。”

  裴歡感謝院長,又和她說:“我明天就來接她走,今天回去安排一下房子的事情。”

  “蔣先生不和您一起來嗎?”

  “不了,他比較忙。”

  “哦……他這幾天還打電話來問了好幾次,降溫之後天氣冷,他怕笙笙身體不好容易生病,讓我們多注意。”

  裴歡盯著窗外嘆氣,搖頭不再提這件事。她懇請她們今天能將手續蓋章都辦好,她明天一早就過來。

  院長讓她放心,裴歡進去和孩子們暫時告別,親親笙笙的額頭,告訴她明天早點起來,等她過來有驚喜。

  笙笙聲音糯糯的,笑著和她小聲說:“媽媽,再見。”

  她伸出手和她拉鉤。

  一出惠生,裴歡就打電話給敬姐,問她房子的事情。敬姐之前提過,她父母留下的一間公寓沒有人住,一直空著想租出去。裴歡請她去打掃一下,明天她就過去。

  敬姐自從上次咖啡廳事故之後一直不敢給裴歡打電話,今天聽見她什麼事都沒有,這才鬆了口氣,“那房子你隨便住,就是地方遠,在郊區呢,所以不好租……哦,打掃的事好說。對了,你怎麼了?你不是回家了嗎?”

  裴歡告訴她明天見了再說,匆匆忙忙掛了電話,她準備先回蘭坊。如今什麼都安排好,她的手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她決定今晚就問出姐姐的下落。

  裴歡心裡不傷感也不難過,這麼多年她所有的稜角都被時間磨平了,曾經付出那麼慘烈的代價愛過恨過,如今已經沒有力氣歇斯底里。

  愛情這場局,同樣的故事,說了千百年,不是天下有情人最後都能在一起。她從少女時期就瘋了一樣迷戀華紹亭,他的眼,他的臉,他的手,他的聲音,他的一切,他給過她的世界,她從來沒能忘記。

  可惜縱情過火,他們難以為繼。

  人間事,大多事與願違。

  【第十三章】不悔

  裴歡甚至還沒來得及打到車,隋遠就突然給她打來電話。裴歡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以為是華紹亭的病有事,匆匆忙忙接起來,卻聽見隋遠用極低的聲音問她:“聽我說,你是不是跑去了什麼……惠什麼孤兒院?陳峰去找華先生匯報,他們查出你和蔣維成藏了一個孩子,後來的話我出去了沒聽見,不過他很生氣,要讓陳峰去找你。”

  隋遠明顯在背著人的地方,他說得快而急,也來不及細問她,“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孩子,但是華先生又和當年一樣……你別急,先找地方避一避,有什麼話等你們倆都冷靜下來再說。”

  和當年一樣……華紹亭絕對不能知道她有孩子,他不可能容忍。

  裴歡驀然回身看向惠生,院子裡兩棟矮樓,隱隱傳出鋼琴的聲音,孩子們該開始上音樂課了。她轉身快步往回走,最後幾乎跑起來,“隋遠,謝謝。”

  “我真不想看他脾氣上來你們又後悔六年,尤其他最受不了你和蔣維成的事……千萬小心。”

  裴歡迅速關閉手機,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焦急。她跑得心都要跳出胸口,推開惠生的大門就沖了進去。

  凌晨兩點,裴歡在床邊哄了很久,終於把笙笙哄睡了。小孩子第一次離開孤兒院,又興奮又激動,好不容易才睡著。

  敬姐剛好從外邊趕回來,她鎖上門說:“開車找了半個小時,高速上的服務區才有24小時店,買了水和吃的,還有電池,先湊活吧。這老房子好多年沒人住,有的東西都壞了。”

  裴歡把電池放到遙控器里,敬姐過去鼓搗空調,老式的空調很難開,她們一起試了半天終於打開暖風,屋子裡總算暖和起來。

  這是一套不大的兩居室,還算收拾得乾淨。裴歡進房間裡去給笙笙的被子上壓了件外套,又看她睡得踏實,這才走出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這一晚,她用最快速度想盡辦法把笙笙提前接出來,然後迅速讓敬姐帶她們先躲到郊區的房子,折騰完這一切已經凌晨。

  裴歡坐了好一會兒才蜷起腿,抱著膝蓋長長出了一口氣。

  客廳里燈光暗淡,敬姐四處看了一圈,最後也坐在她身邊,問她:“你可以和我解釋了吧?這麼急來這裡,明顯在躲人。還有……這孩子怎麼回事?別告訴我你當年消失那段時間就跑去生孩子了啊!我可受不了這刺激……”

  敬姐一急就說個不停,裴歡趕緊讓她小點聲,“噓……笙笙剛睡著。”

  敬姐心裡憋氣,伸手來擰她,到底還是心疼,“是不是就和上次那個男人有關?你是敬蘭會的人?”

  裴歡猶豫了一下,點頭承認:“他是敬蘭會的主人。”

  敬姐嚇了一跳,差點嚷出來:“真是華先生?那種人你竟然敢惹!”

  “他是我大哥。”裴歡慢慢給他解釋,她沒直說兩人後來的感情糾葛,只糙糙說了這麼多年的矛盾,但敬姐上次在咖啡店就看出他們的關係,再加上這些年的前因後果,她顯然能夠明白。

  “你瞞了我多少事啊!祖宗,你可真是……你當時能和峰老闆說上話我就懷疑過!”敬姐為她著急,思來想去也不能放她回去,“傳言裡華先生可是心狠手辣的老狐狸……尤其你還和蔣維成結過婚!這孩子的來歷說不清,她絕對沒有活路!”

  裴歡已經哽咽,拼命忍著,仰頭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壓下去,她抬手躺住眼睛,喃喃說了好幾句:“我沒辦法,當年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但凡有其他辦法都不能把孩子藏到孤兒院……可我真的沒辦法。”

  敬姐看見她手上的傷疤,過來抱住裴歡肩膀,輕聲安慰:“都是女人,我知道你的心情,誰這輩子沒瘋過……可是裴歡,你一定要堅持住,現在再難受也不能垮,你得想想孩子。”

  裴歡使勁點頭,這句話說得她心裡針扎似的疼,她靠著敬姐平靜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問:“你帶煙過來了嗎?”

  敬姐去翻煙盒,自己先點了一根,又問她:“你也要?”

  裴歡伸手接了就要點,敬姐啞口無言,看她抽了一口才回過神,伸腿踹她:“跟我裝!你不是不會抽麼!”

  裴歡故作神秘不回答,拉她去陽台上抽菸。

  凌晨的氣溫降到零度以下,她們只在柜子里找到一件長毛衣,於是一起披著,像高中時期那些叛逆的少女一樣,避開家長,兩個人躲在一起瑟瑟發抖。她吸一口,她呼出去,眼淚都凍干。

  裴歡笑著說:“上學的時候偷偷學的,後來就不抽了。但我大哥不知道,他的病忌煙忌酒,我當然不敢當著他的面抽,不然要打我了。”

  敬姐很無奈,這丫頭跟著她這麼多年,竟然有這麼多秘密。她捶她的胳膊,憤怒地說:“不學好!不過,他肯定捨不得打你。”

  裴歡沉默地看著火星被風吹散,嘆了口氣說:“你怎麼知道,我過去脾氣特別大,有一次生氣差點燒死他,他都沒打我。”

  敬姐一臉她當然明白的表情,嫌棄地瞪裴歡,狠狠吸了一口才說:“在咖啡廳就看出來了,你沒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心不在焉。”她試圖告訴裴歡那種感覺,“就是那種極端傲慢的男人,讓我特別不舒服,但你一進來,他終於看見個活人,好像我們其他人連個東西都算不上。”

  她特別反感華先生的態度。

  裴歡笑了,歪著頭哄她:“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是針對你啊……好了,都是我的錯,上次還半路出事嚇著你了,我給敬姐賠不是?”

  敬姐笑也笑不出來,一根煙抽完,拉住毛衣給兩個人披好,往屋裡看看說:“接下來呢?如果他非要找到你怎麼辦?”

  裴歡想了好一會兒,低頭說:“這裡也不安全,頂多暫時住幾天,他們一定有辦法查出來。”

  她抱著胳膊往遠處看,這裡是沐城的郊區,臨近高速公路,除了間或經過的車聲之外,周圍什麼也沒有。

  格外安靜的夜,裴歡怎麼努力也看不到光,除了夜色再無其他。

  她知道她們背後的方向才是市區,這是一座不夜城,再晚也有繁華處。可是眼前只剩下一整片濃稠的黑,人看得久了,總是無法控制生出可怖的幻覺。

  而她往後要走的路,一如此夜。

  裴歡了解華紹亭,她能想到他有多生氣。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出逃了,第一次是她剛得知自己懷孕,卻換來否定的答案,她氣得負氣離開,而後被帶回去。

  第二次是她被逼引產,後來回去找華紹亭拼命,他卻放了她,讓她走,相約六年後蘭坊再見。

  這一次,裴歡終於覺得累。

  她並不知道當初華紹亭為什麼要約定六年,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對孩子恨之入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確實心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枉他華先生的名聲。

  她再也不是當年莽撞的小女孩,為了復仇而拼命活下去。現在的裴歡已經被逼得沒有力氣去問為什麼,她甚至也不怪他。她終於接回笙笙,從此她唯一要做的,只有好好保護她的孩子。

  裴歡終於做出決定,她扔掉早就燒完的菸頭和敬姐說:“我明天去買點東西準備一下,後天就帶笙笙離開沐城。”

  敬姐似乎已經想到了。

  “可能不再回來了。前邊正好挨著國道,先離開再說,看什麼地方合適就留下來,隨便找個普通工作。”

  敬姐最終還是流出眼淚,扭過頭擦,然後抱住裴歡說:“你個死丫頭……走了也好,走了我就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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