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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離坐起來笑嘻嘻介紹:「向安,這是我媽。」

  向安忙說阿姨好,葉嫻走到他身邊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書,溫柔笑道:「哦,看的《汴京花夜》?這本是挺好的,女主角漂亮活潑,是你們小伙子喜歡的型。」

  向安有些無措,他一向不擅長跟人交際,尤其現在,更不知道怎麼答話。葉嫻卻似乎對他很感興趣:「聽曲離說你很愛看書?」

  向安想點頭,沒能快過曲離撇嘴:「愛看著呢,一沾上書跟魔怔似的,誰也不理。」

  礙著葉嫻就在面前,向安不好白眼,曲離嗤一聲,葉嫻笑笑沒說什麼,臨出房門還跟他道謝說曲離在河寧受他照顧麻煩了,弄得向安很慚愧。

  這種感覺奇怪死了,向安就跟小媳婦兒見家長似的莫名拘謹。偏偏曲離一根筋傻乎乎的,還拍拍他肩讓他放鬆點就跟自己家自己媽。

  哈?誰媽?

  好在曲離父母平時工作忙,基本見不了面,省去大把寒暄客套時間,向安好歹能自在點。

  平日裡曲離會帶向安到處逛逛,錦城旅遊業發達,幾條古色古香的老街人潮熙攘,小巷美食極受追捧,名勝啊古蹟啊來往遊客絡繹不絕,曲離就把手搭在向安肩上,兩個人東隅西里南街北巷串了好多天。

  正月十五是元宵,城西閬山文廟有燈會,每年都辦得很熱鬧。本來晚上曲離讓收拾收拾穿厚實些出門,向安還以為他們要去看燈會,結果是帶著他嘿哧嘿哧上了城西一幢大廈天台。

  天台上胡亂拉了些彩燈,放著箱啤酒。

  向安正詫異,曲離鋪開一塊厚實毛毯,坐下說:「我爸公司就在這下邊,站得高看得遠,咱倆今天就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過元宵,哈!」

  又指了指西邊,「那就是文廟,你看那兒花里胡哨的燈,現在一定擠死了。」

  向安看過去,遠遠地看到霧氣迷茫的燈光里有座黑撲撲的山,山腳燈火繁盛拉開好幾里,光影綽綽,想像得出氣氛熱鬧。轉頭再看這邊,市區燈光明亮,也有街道店鋪張燈結彩,一覽無遺。

  曲離拿出啤酒,遞一瓶給他,再咬開自己的蓋喝了一口,齜牙咧嘴說「哇,這麼涼」,又喝了一口。

  向安走過去靠他坐下,也開酒喝上一口,卻沒說什麼。

  本來依向安的性格,喝酒都是意思意思點到即止,何況是啤酒,根本不可能醉人。

  但這回不大一樣,花燈彩光,酒酣風冷,邊上坐的也不是別人,曲離他還是放心的。這麼一來,一口一口往嘴裡倒的不是啤酒,簡直成了應景的惆悵。

  等文廟那邊遠遠地有人放孔明燈,搖搖晃晃模模糊糊,向安就不清醒了,他從來也沒喝醉過,不怕出洋相,絮絮叨叨地抓著曲離說話,臉上一管鼻涕兩把眼淚都快流成了黃河長江,還不怕死一把扯過曲離的圍巾胡亂擦。

  曲離沒見他說過這麼多話,可能覺得有趣,顯得出奇耐心,只攬著他的背,輕輕安慰:「沒事,哭出來就好了。沒事,還有我呢。」

  小時候向安他們家也是做生意的,他從小在省城長大,家庭和滿三代同堂讓人羨慕。爺爺是知識分子,愛看書,給他們講故事。他們家裡曾經也有個書房,裡面全是爺爺收藏的字畫書籍。

  他曾經也是被含在嘴裡捧在懷裡長大。

  後來初一那年他爸突然生意失敗,一夜之間傾家蕩產,還牽連到姑姑也負了債。全家一貧如洗,爺爺拖家帶口回到涪安老家,他爸經不起打擊,整天沉迷麻將酒精逃避現實,他媽受不了,回省城找到已經很有出息還對她念念不忘的初戀,寄來一張離婚協議和大筆錢。

  向安說那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但他不怪他媽,畢竟那時候他自己看著向子鈞的模樣都恨不得人沒了了事。

  他爸頹廢三年,從他初一到高一整整三年。三年裡是爺爺主持整個家,一個總是拿筆寫字戴眼鏡翻古書的老人扛起鋤頭每天上後山開荒種地,卻仍然不忘送他和妹妹繼續上學。

  向安生命里做的第一個重大決定,是接下他媽寄來的那筆錢。還了債,用剩下的零碎在鎮上給姑姑盤了間很小的鋪面。

  他說他和妹妹長這麼大,欠了很多人。他說曲離你知道親情嗎?親情就是不論你走多遠,都有個可以回去的地方,就是不論你欠了多少,他們不望你還。

  曲離摟著他不住點頭,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向安一直自詡懂事。高一分科,想著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腦子一耿就填了理科。後來高考分數不夠,勉強上河寧理工被調配到數信系也從來都是歡歡喜喜的樣子。

  他回家從來只說好不報憂,他以為這樣就不會讓人擔心不會讓人牽掛,可其實爺爺都看在眼裡。

  分到理科那年寒假,向安從學校回家,爺爺坐在堂屋裡半晌沒吭聲,下午一個人在鎮上麻將館找到向子鈞,當著所有人面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向子鈞頹廢三年,這是爺爺第一次發了火。他臉上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愣睜睜看著爺爺打過他之後大步跨出門去。

  從那天起,家裡的魂才重新回來。向子鈞跟著鎮上相熟的年輕人一起去省城,找了個建築工地的活,每月開始往家寄錢。

  說到這裡向安笑了笑:「爺爺在我心裡就是一個巨人,只要有他在,我們就什麼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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