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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蔚揚找的律師果然名不虛傳,近乎於扭轉乾坤的態勢,硬生生擊垮了被告方早就準備好的圍牆。

  樊清雅雞飛蛋打,在法庭上淚如雨下,要塗林看在肚子裡孩子的面子上給她個機會。

  塗林面無表情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長出了一口氣,笑得格外燦爛。

  「樊清雅,欺負老實人有意思麼?」

  他沒有再給樊清雅任何機會,他此生所有的單純和犯蠢都給了這個女人,從高中到大學畢業,將近六年,他以為自己娶到了愛情,卻沒想娶到的是個圈套。

  拿到了最好的結果,塗林沒有忙著和家人抱頭喜極而泣,而是在擁擠人群中找尋著那人的身影。

  沒有那個人,也就沒有他塗林的今天。雖然對方越無私,顯得他便越醜陋,但他還是想由衷地說一句謝謝,即使對方並不需要。

  他最後是在法院後身的柱子前發現溫蔚揚的。溫蔚揚指間夾著根煙,臉色灰白,眉頭緊皺,甚至連被菸灰燙到也沒什麼反應。

  他真的太疼了,這種痛感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他遠遠就看到了塗林,也沒想避開,他該有個鄭重其事的告別。

  「什麼時候學的抽菸。」

  塗林嗓子有些啞,他的西裝沾了些塵土,頭髮也亂了,至於風塵僕僕。溫蔚揚看向這個自己護了太多年的男人,突然有一種孩子長大了的錯覺。

  很多人和他說過不值當,他深知眾人為他不值。可這世間又哪來那麼多的公平,尤其是感情這個混帳東西,他也向來都不是個喜歡索取的人。

  「有人問我為什麼喜歡你。」

  溫蔚揚掐了煙,第一次在塗林面前光明正大袒露自己的感情。塗林身子抖了抖,他慫的要命,甚至不敢看向溫蔚揚的眼睛。他這幅樣子溫蔚揚太熟悉了,至於忍俊不禁,抬手在這人的腦門上輕拍了一掌。

  「抬頭。」

  等塗林如他所願抬起頭,溫蔚揚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數學怪胎,你第一次打架是因為有人叫我這個外號,記得麼?」

  「那都多少年的事了……」

  塗林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溫蔚揚像愛撫大狗一樣揉他的頭髮,娓娓道來。

  「可我都記得。我還記得你第一次給我過生日,第一次送我花,第一次在我父母打架的時候把我帶到你家,給我的第一塊蛋糕。塗林,愛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就像你對樊清雅,就像我對你。」

  「蔚揚……」

  塗林紅了眼眶,這是他第一次去姓叫名稱呼溫蔚揚。不是調侃一樣的小眼鏡,也不是氣急敗壞的溫蔚揚,而是像愛人一樣親昵。

  這也是溫蔚揚這麼多年,離他的愛情最近的地方。

  塗林抬手把溫蔚揚摟在懷裡,溫蔚揚太瘦了,他像是在摟著個姑娘。腳下一堆的菸頭,以至於他的身上都是濃重的菸草味道。那一瞬間,塗林突然有種錯覺。

  溫蔚揚好像變成了個姑娘。

  他能感覺到自己肩膀處的布料濡濕一片,溫蔚揚哭了。

  這是他的小眼鏡第一次在他面前示弱,他也從沒想過這會是最後一次。

  「塗林,我好像不太成了。」

  這句話是帶著血腥味的,在他懷裡的。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聽見溫蔚揚的聲音。

  溫蔚揚的葬禮全部按照他的遺囑來辦,沒有大費周章,一切從簡。放的也不是哀樂,而是蕭邦的夜曲。

  「這是他第一次彈給我的曲子。」

  塗林一身黑色西裝,他和別人不同,胸口戴著一枝純白玫瑰。面容枯槁,像是瞬間老了十歲。孟里站在他的右邊,心情複雜的要命。

  溫蔚揚臨終的那一刻,塗林一直陪在身邊。即使他已經說不出話,只能靠著氧氣罩續命。孟里能看到他不停張合的嘴,他知道溫蔚揚想說的不止千言萬語。

  塗林將他的手放在自己面頰上,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溫蔚揚白皙無血色的手一路淌進他的病服。

  孟里知道不是他的錯覺,溫蔚揚似乎是笑了,彌留之際,竟從他的臉上看到近乎於甜蜜的笑容。

  他不知道塗林是為了讓臨終之人不留遺憾的離去,還是真的在內心掙扎著。如今人已作古,似乎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方知卓的腿還沒徹底養好,拄著單拐,但不影響他來參加好友的葬禮。

  他走到眼睛血紅的塗林身邊,交給他一張紙。

  「溫蔚揚所有的通行證,密碼,都在這,他叫我留給你。」

  塗林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片,一字一句地讀著上面的文字。筆跡是溫蔚揚的,他極度熟悉的瘦金體。他終於抑制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竟像個不受控制的小孩子。

  孟里和方知卓沒有久留,好友的葬禮,蝕骨灼心之痛,他們承受不了。

  還沒等到家門前,電梯裡方知卓便有些撐不住了。他埋進孟里懷中,緊緊地抱著愛人,呼吸都有些粗重。孟里又何嘗不是如此,他用像是要把方知卓嵌入身體的力道,啞著嗓子一聲聲喚他的名字。

  正是因為有了別人的苦難,才顯得他們的愛情越發彌足珍貴。

  「孟里,我甚至不敢去想,如果當年你不能接受我會是怎麼樣。我不堅強,也不善良,如果沒有你,我怕會是第二個溫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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