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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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雪城。

  深夜時分,司徒宇被「諶寂」拖著,進了他的書房。

  「你到底是誰?你要做什麼?」司徒宇臉色煞白,看著「諶寂」問。他一直以為在朔雪城,諶寂是真的,只是兒孫都是假的,沒想到全家都是假的!並且這個「諶寂」,對於司徒平之假扮諶雲這件事一清二楚,卻始終沒有動過司徒平之!司徒宇想到這裡,就感覺後背冒冷汗。

  「老夫是誰,你不需要知道。」「諶寂」冷笑,「但老夫要做什麼,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來人啊!」司徒宇猛然拔高聲音,大喊了一聲,想著把人引過來,揭穿這人的真面目。

  下一刻,「諶寂」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司徒宇的臉上,直接打落了他兩顆牙齒。司徒宇滿嘴都是血,臉也很快腫了起來。

  司徒宇是武功很高,但不如「諶寂」,司徒宇算是個神醫,但他面對的「諶寂」是個蠱毒高手,從戰鬥力和戰鬥經驗來說,司徒宇根本不如「諶寂」。而從一開始,「諶寂」偷襲司徒宇成功之後,司徒宇就被他控制住,帶了回來,現在身體中了毒,身上可以用的藥都被「諶寂」奪走扔進了海里,他即便是神醫也沒有辦法。

  這裡是千雪居,整個朔雪城城主府最幽靜,人最少的地方,除了「諶寂」的心腹之外,這裡沒有其他的人,「諶寂」根本不擔心司徒宇把人引來。

  司徒宇看著「諶寂」的目光滿是怨恨:「你假冒我大哥的身份,為非作歹,早晚會遭報應的!」

  「諶寂」聽了這話,冷笑了起來:「要遭報應,那也是你的兒孫先遭報應!你不會忘了你兒子司徒平之現在在做什麼吧?」

  司徒宇神色一僵,就聽到「諶寂」說:「其實當時在元隱寺,如果不是你突然後悔,又不肯跟我走了的話,我本來是真的打算好好請你回來,看看你要怎麼假裝你親生兒子是你侄子,跟他們相處的,看看你究竟有多麼不要臉。當然了,你醫術高明,我還想過讓你為我效力。可惜,你怎麼就那麼想不開,非要忤逆我的意思呢?」

  司徒宇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當時在星柘島,他見過「諶寂」之後,被「諶寂」說動,是打算跟著回朔雪城的。但是中間又見了一次晉連城,晉連城三言兩語又讓他改變了主意,拒絕了「諶寂」,最終「諶寂」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對他下了毒手……

  「不對……不對……」司徒宇躺在地上,突然搖頭,喃喃地說,「你不是我大哥,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說你用你自己的心頭血養的血蹤蠱,這不可能……」

  「呵呵,」「諶寂」聲音低沉地笑,「看來你也不傻,我當然沒有用自己的心頭血來養蠱,但我還是找到你了,你猜,我用了誰的心頭血?」

  「你用了平之的心頭血!不對……你一開始要找的是祁寧遠,不會用平之的心頭血……」司徒宇神色難看地說,「難道……我大哥還活著,在你手中?」

  「哈哈哈哈!」「諶寂」聞言,笑了起來,這笑聲已經回答了司徒宇的問題。

  司徒宇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無法想像,如果真正的諶寂還活著,面前的這個「諶寂」到底打算做什麼……

  「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大哥諶寂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他始終沒有告訴我,朔雪城諶家的那塊藏寶圖,到底在什麼地方。」「諶寂」對司徒宇說。

  司徒宇神色難看地說:「我大哥在哪?」

  「不用急,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諶寂」目光幽深地說,「而且,你會幫我,從諶寂口中,得到那塊藏寶圖的所在之處。」

  司徒宇面色一沉:「你休想!我不會幫你對付我大哥的!不要做夢了!」

  「我發現,你這個人,是真的很不要臉啊!」「諶寂」俯身,看著司徒宇冷笑,「你兒子假扮諶寂的兒子,甚至殺了諶寂的兒子,你明明知道卻不阻止,還裝什麼跟諶寂兄弟情深?你不覺得自己很噁心嗎?」

  司徒宇猛然垂頭,不說話了,就聽到「諶寂」接著說:「你不要忘了,你的兒孫,都在這朔雪城。我知道他們是假的,但他們並不知道我不是諶寂。我想動你的兒孫,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為這朔雪城城主雖然是你的兒子,但真正的掌權者,是我!」

  「你……」司徒宇抬頭,憤恨地看著「諶寂」,卻說不出話來。

  「諶寂」冷哼了一聲說:「我再問你一次,幫不幫我?如果你敢說一個不字,我現在就去找你的寶貝孫子諶紫桓,我也不殺他,先剁他一隻手過來送給你,你意下如何?」

  「不要!」司徒宇脫口而出。

  「諶寂」笑了:「看來,你還是疼你自己的兒孫,至於諶寂,反正你已經對不起他了,也不差這次。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放過他,你幫我拿到藏寶圖,就可以幫助諶寂解脫了。接下來,不用我教你怎麼做吧?」

  「我……如果我幫你拿到了藏寶圖,你能不能放我大哥一條生路?」司徒宇看著「諶寂」問,「他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威脅了,你可以廢了他的武功,可以給他下藥,讓他失去記憶,只要你答應到時饒他一命,我就答應幫你。」

  「諶寂」回答地很爽快:「當然可以!」

  「我會幫你拿到藏寶圖,你不能動我的兒孫。」司徒宇看著「諶寂」說。

  「放心,我也需要你的兒孫活著,否則這朔雪城就剩了我一人,豈不是很不正常?」「諶寂」點頭說。

  司徒宇告訴自己,他是被逼無奈的,他已經盡力在挽救他的兄長,在保全他的兒孫了,他沒有別的辦法……

  「諶寂」拖著司徒宇,進了書房的地下密室,把司徒宇往裡面一扔,留下一句「你們兄弟團聚了」,然後轉身走了。

  司徒宇有些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轉頭,就看到一個老者四肢都被鐵鏈束縛著,盤膝坐在不遠處,老者的頭垂著,頭髮鬍子亂糟糟地遮著臉,眼睛閉著,沒有任何氣息,像是死了一樣。

  「大……大哥?」司徒宇朝著老者爬了過去,神情激動,滿面淚痕地叫了一聲。

  老者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

  司徒宇抓住了老者的胳膊,又叫了一聲:「大哥!我是司徒宇啊!你還記得我嗎?」

  老者終於有了反應,頭微微抬了起來,眼眸緩緩地睜開,看向了司徒宇。

  司徒宇抱著老者,嚎啕大哭。他並不是故意裝出來的,而是時隔幾十年,再見到諶寂,真正的諶寂,司徒宇的心情在這一刻複雜到了極點。

  諶寂就定定地看著司徒宇哭得不成樣子,像是在看一個毫無干係的人……

  司徒宇抱著諶寂,哭了好久,諶寂始終一言不發。

  司徒宇哭夠了,放開諶寂,神色痛苦地說:「大哥,你跟我說句話啊……你不要這樣……」

  「司徒宇……」諶寂開口,聲音沙啞地叫了一聲。

  司徒宇的眼淚又下來了:「是我……大哥,是我啊!我回來了!」

  「你怎麼會回來?」諶寂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感情,像是在問一個陌生人。

  「我想回來看看大哥,沒想到……」司徒宇沉聲說,「那個人到底是誰?他什麼時候把大哥關在這裡的?」

  諶寂回答了三個字:「不知道。」他沒有說那人是誰,也沒說他是什麼時候被關在這裡的。

  司徒宇沒有追問,他掙扎著爬起來,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在諶寂面前盤膝坐了下來,看著諶寂低聲說:「大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諶寂看著司徒宇反問。

  「當年大哥親自去找我,我應該跟著大哥一起回來的。」司徒宇說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很後悔,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我一定會在二十歲那年,跟著大哥回家。」

  「說這些有什麼用?」諶寂眼神冷漠。

  「是啊,沒有用了!」司徒宇搖頭嘆氣,「當年我不該把平之扔給大哥,這對大哥來說不公平。」

  「我把你的兒子養大了。」諶寂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知道,大哥待平之視如己出,大哥對我們父子的恩情,我都銘記在心。」司徒宇說著,聲音突然頓住了,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說,「平之為了救雲兒而死,也是他的命,我不會怪大哥的。」

  司徒宇垂眸,不敢看諶寂。

  而諶寂沒有說話,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司徒宇。

  司徒宇接著說:「大哥,我見到雲兒了,他跟平之長得真像,就像是孿生兄弟一樣。他現在是朔雪城的城主,那個人沒有動他,他過得很好,他的妻子風青染為他生了三個孩子,晴兒,靈兒,桓兒,都很好。先前我在蓮霧城,看到了桓兒的容貌,猜到了他是大哥的孫子,我還救了他一命。見到桓兒之後,我才忍不住回來的。」

  諶寂不說話,司徒宇接著說:「大哥,平之為了救雲兒,已經不在了,在這世上,除了大哥之外,雲兒和他的孩子,就是我最親的人。如果我們還有機會出去,一家團聚,我一定把雲兒當親生兒子來看待。」

  「我們出不去了。」諶寂開口說。

  「大哥……」司徒宇猛然抓住了諶寂的胳膊,「那個人跟我說了,他的目的只是為了得到諶家的那張藏寶圖,我已經求過他了,他答應,只要大哥願意說出藏寶圖在什麼地方,他就會放了我們!」

  「你相信?」諶寂反問。

  「大哥,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跟他說了,只要他肯饒了大哥的性命,可以廢了大哥的武功,我可以給大哥下一種失去記憶的藥,這樣大哥就再也威脅不到他的地位了!我是個神醫,我答應他,只要他拿到藏寶圖之後,放了大哥,放過大哥的兒孫,我願意為他所用,為他效力!他沒有必要拒絕!」司徒宇神情激動地看著諶寂說。

  「不必,我已不在乎生死。」諶寂神色冷漠地說。

  「大哥!」司徒宇猛然拔高了聲音,「你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雲兒和孫子孫女的生死嗎?他們就在朔雪城,就在離你不遠的地方,那個人早晚會對他們下手的!」

  諶寂沉默,司徒宇接著說:「大哥,當年你能不遠萬里親自前去找我,我就知道,你是個最重情義的人。你收養了我的孩子,把他撫養長大,對他視如己出,因為你是個最善良,最在意親情的人啊!你可以不必在乎我,但你不會不管你的兒孫的!你堅持了這麼多年,不也是為了他們嗎?」

  司徒宇話落,諶寂依舊無動於衷,他皺眉看著諶寂說:「大哥,我認識的你,我記憶中的你,絕對不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冷血……無情……」諶寂喃喃地說著,抬手,鐵鏈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緩緩地撥開了長長的頭髮,露出了他的臉。

  司徒宇神色有些驚駭,因為諶寂的臉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傷疤,幾乎看不到一處好皮,新的舊的疤痕交錯在一起,十分可怖。

  「司徒宇,我諶寂,可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諶寂看著司徒宇冷聲問。

  司徒宇搖頭:「不曾。」話落遲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雖然平之為了救雲兒而死,但這件事,我不會遷怒於大哥的。」

  聽到司徒宇的話,諶寂突然笑了起來,一開始是低沉的笑,到了後來,變成了狂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司徒宇有些不明所以,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安,總感覺面前這個諶寂,已經不是當年他認識的那個人了。但司徒宇還是存有一份僥倖心理,想著那個冒牌貨跟他說過真正的諶寂根本不知道現如今朔雪城的諶雲和他的妻兒都是假的,所以司徒宇才會那樣說,他是在騙諶寂,還口口聲聲說「司徒平之為了救諶雲而死」這件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目的只有一個,打親情牌,讓諶寂相信他,乖乖地把藏寶圖交出來。

  司徒宇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做,這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他這樣做也是為了挽救諶寂的性命。他已經跟那人商議好了,到時候廢了諶寂的武功,把諶寂弄失憶,送得遠遠的。司徒宇覺得自己沒有錯,他是為了諶寂好才這樣做的……

  諶寂一直在笑,蒼老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司徒宇,盯得司徒宇心中發毛,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就聽到諶寂開口說:「我這輩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有你這樣一個狼心狗肺,厚顏無恥的弟弟!」

  司徒宇神色一僵:「大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諶寂看著司徒宇,一臉的嘲諷,說了一句讓司徒宇臉色大變的話:「我這麼多年還活著,是為了我的兒孫,不是為了你的兒孫。」

  「你……你……」司徒宇的身子忍不住往後退了一點,猛然瞪大眼睛,看著諶寂,聲音都變了調,「你都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諶寂喃喃地說,「我知道,當年雲兒和青染根本就沒有回來,回來的是你的兒子和他的女人,我知道諶紫桓不是我的孫子,諶紫晴和諶紫靈也不是我的孫女。我知道,他們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司徒宇不可置信地看著諶寂:「那個人不可能告訴你這些,你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諶寂看著司徒宇,突然又笑了起來,「是啊,沒有人告訴過我,因為在雲兒帶著青染離開家之後沒多久,我就被關到這裡來了。你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因為我自己的兒子,不會認不出我,更不會認賊作父!」

  司徒宇跌坐在地上,瞬間臉色慘白:「你竟然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當年一別,時隔幾十年再見,我也沒有想過,你竟然會對我說出那樣無恥的話來。你明明知道,你的兒子根本沒有救過我的兒子,甚至可能害了我的兒子,忘恩負義,鳩占鵲巢這麼多年!你明明知道,那三個賤種,是你的孫子孫女,不是我的!你竟然能夠說出,讓我為了他們低頭,還敢對我說,如果我不救他們,就是冷血無情!司徒宇!你有心嗎?」

  鐵鏈顫動,諶寂試圖從地上站起來,卻剛剛起身就被拉了回去。他身體前傾,看著司徒宇,蒼老的眼眸之中是滔天的恨意:「當年你一出生就被送走,與我何干?母親病重,我親自去找你,只是想見你最後一面,你都狠心拒絕,不肯隨我回來!你把你的兒子扔在我的家門口,只留下一封信,連個照面都不打,我把他當做親兒子養大,是你在信中說他要叫司徒平之,否則我甚至會讓他姓了諶,我甚至動過讓他認祖歸宗,就認下他是我的私生子這種念頭!但凡雲兒有的,你的兒子都有!當年他追求我的女兒,我為了阻止他們堂兄妹在一起,釀成錯事,才答應了我那傻女兒,讓她嫁去了落英城祁家!我到底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們父子,你們要如此害我?!」

  司徒宇不敢看諶寂的眼睛,他不停地往後退,語無倫次地說:「大哥……我是不得已的……平之會變成那樣,跟我無關……不是我讓他那樣做的……」

  「你的意思是,你的兒子忘恩負義狼心狗肺,都跟你無關,是怪我沒教好嗎?」諶寂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

  「不是……大哥……大哥你別這樣……我們是兄弟啊……」司徒宇淚流滿面。

  「兄弟……我就該在當年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把你殺了,一了百了!」諶寂厲聲說,「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沒有給你的兒子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是你非要讓他姓司徒,是你拋棄了他,最終一切都報應在我身上,憑什麼?!可恨你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你的兒子做了什麼,你卻無動於衷,沒有阻止,放任他霸占了我兒子的身份,放任他們一家賤種留在了朔雪城!你那賤孫諶紫桓不能見人,也是你做的吧?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大哥!平之和紫桓也是諶家的兒孫啊!你怎麼能那樣說?」司徒宇看著諶寂神色痛苦地說。

  「呵呵……」諶寂冷笑,「司徒宇,事到如今,你還想讓我在乎你的兒孫,那我的兒孫呢?!你何曾有一刻想過他們?」

  「大哥,他們已經不在了……」司徒宇沉聲說。

  「太可笑了,你這個人,太可笑了……」諶寂看著司徒宇說。

  「大哥,把藏寶圖交出來吧。」司徒宇還是不肯放棄,「我們這把年紀,可以什麼都不在意,連命都可以不要,但是假如平之和紫桓出了事,諶家,就真的斷子絕孫了啊!如果那樣的話,大哥有顏面去地下見列祖列宗嗎?」

  諶寂閉上了眼睛,神色再次變得冷漠至極:「我跟你這樣無恥的人,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的兒孫是死是活,與我無干。我希望你生出來的那些賤種,全都不得好死,我希望你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司徒宇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大哥!我求你了!」

  「我活著,是為了我自己的兒孫。」諶寂閉著眼睛,喃喃地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當年雲兒和青染走的時候,青染已經有了身孕。幾十年了,我不相信他們真的死了,我相信他們還會回來的,我不想死,我要等著,等著……」

  兩行清淚從諶寂滿是傷痕的臉上滑落,他像是魔怔了一樣,一直在重複地說著兩個字「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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