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蕭星寒，你可以上天了
一場氣氛頗有幾分怪異的宴會落下了帷幕。
冥御風和葉明華都表示國事繁忙，不會在鳳鳴城停留，當天就會啟程離開。
青虞還問了拓跋嚴是要走陸路還是走水路回神兵城，拓跋嚴回了一句：「看心情。」
而整場宴會，百里晴臉上的面紗都沒有摘下來過，因為她左臉被青媛所傷的疤痕還在，右臉又被穆霖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就算有司徒宇給她醫治，想要完全恢復，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做到的。
百里晴的眼神，在穆妍假扮容箏突然冒出來又很快離開之後，光芒就黯淡了很多，也失去了原本的興奮得意，沒有再開口說話，因為她知道，穆妍的話肯定會讓青虞更加懷疑她的血脈，而她回去之後必須跟百里郇好好談談，如何證明她真的就是青氏皇族後裔……
青虞的心情顯然並不好，離開的時候也沒有等百里晴一起走。至於她接下來是派人去調查百里晴的身世，還是就這麼認了百里晴是她的親外孫女，就不得而知了。
出宮的時候，雨並沒有停，穆霖撐著傘，拓跋嚴個頭已經快要越過穆霖的肩膀了，舅甥兩人從背影看倒是像一對親密無間的兄弟一樣。
冥御風走在他們後面，有屬下給他撐著傘，他走到半路，回頭朝著青鸞國皇宮之中凝香居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收回視線，嘆了一口氣，輕聲問：「還是沒有冥修的消息嗎？」
「回皇上的話，沒有。」給冥御風撐傘的中年男子搖頭說。這個中年男子是冥御風的隨從，從小跟隨冥御風，是冥御風最信任的人，名叫原翀。
「殷劍死了嗎？」冥御風又問了一句。
「這次皇上出行之前，屬下前去宮中地牢看過，他和他的妻兒都還活著。」原翀恭敬地說。
「等回去，朕要見他們，關於冥修的很多事，他們應該是知道的，只是朕之前在逃避，不想問……」冥御風嘴角有一絲苦澀，「這麼多年了，朕本以為一切都過去了，甚至刻意對冥修不管不問，可這次來了鳳鳴城才知道，朕只是在自欺欺人，什麼都沒有過去。」
「皇上如果真的不在乎太子的話，當初也不會聽青帝的話，就派人去找太子了。原本皇上是可以拒絕的。」原翀說。
冥御風神色微怔：「朕……罷了，那孩子現在已經回來了，定然是恨朕的。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對那孩子，朕都不是一個好父親。」
「皇上是有苦衷的。」原翀說，「如果不是……」
「她已經不在了，有些事就別提了。」冥御風沉聲說，「回去吧。」
「皇上像是很喜歡神兵城那個小少主？」原翀看到冥御風眼底閃過的一絲痛色，便轉移了話題，提起了拓跋嚴。
「那個孩子很有趣。」冥御風微微搖頭說，「不過神兵城的人，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下次再見，我們是敵是友，猶未可知。」
雨越下越大，先一步離開青鸞國皇宮的穆妍已經這會兒已經回到了神兵城驛館。
說要帶小星兒出去看風景的兩個老頭都已經回來了，小星兒正在甜甜地睡午覺。
穆妍把她剩下的一點行李收拾了一下，然後把穆霖從陽鉉那裡得到的暗樓藏寶庫的地圖和令牌送給了上官恪。
喜歡收集寶貝的上官恪很開心地收下了，說日後有空會去尋寶的。
穆霖和拓跋嚴尚未回來，穆妍去了白奕那裡。
在穆妍的醫治下，白奕的傷已經好了很多，不過要完全恢復，還得一段時間，但她現在可以下床了，雖然白淵不允許她自己亂動。
穆妍來的時候，凌霜剛把給白奕熬的補湯送過來，還笑著說有多的，問穆妍要不要來一碗。
「不用了，去給青瑨送一碗。」穆妍擺擺手說。
凌霜笑了：「瑨公子的已經送過去了，不過小姐說得不對，瑨公子現在叫上官瑨了，如果讓憫前輩聽到小姐這麼說，會生氣的。」
「也是。」穆妍微微點頭，「多謝提醒，我知道了，你去休息一下，等大哥和小嚴回來，我們就出發。」
「是。」凌霜很快出去了。
「你先喝湯，等會兒再說。」穆妍對白奕說。
白奕還坐在床上，把那碗湯都喝了，然後白淵把碗接過來，起身對穆妍說：「小九你跟奕兒聊，老夫也去收拾一下行李。」
「好。」穆妍點頭，看著白淵出去了。
「阿九，多謝你救了我。」白奕看著穆妍說。
「這是要跟我告別麼？」穆妍微微一笑，「你不是挺喜歡神兵城的，正好現在也無俗事纏身，何不去神兵城定居？你還是學堂的繪畫老師，你走了，我還得再找一個。」
白奕笑容淺淺地說：「嗯，我是很喜歡神兵城，以後有機會會再去的。但我想跟爺爺在一起生活，要回無雙門去。」
「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你不要在意。」穆妍看著白奕說，「你爺爺說了，只要你高興，不管你想去哪裡，他都不會攔著的。你不想跟我們走，是因為我大哥吧？」
白奕眼眸微黯，倒也沒有否認：「嗯，我跟他的事情，你知道的，他不喜歡我，我不想去神兵城礙了他的眼，倒不如離得遠一些，看不到，或許就能忘了吧。」
「我尊重你的決定，也不是要勸你跟我們走，只是想替我大哥向你說聲抱歉。」穆妍看著白奕說，「我知道，前些天他對你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那絕對不是他的本意，他並沒有討厭你，希望你心裡不要因為這個而難過。」
白奕神色微怔：「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大哥對你說過那種話之後，自己也有些苦惱，覺得很抱歉。」穆妍對白奕說，「你們的事情，我並不想干涉，只是我大哥在這方面很彆扭，他自認為這樣可以讓你趁早對他死心，出發點是好的，只是不想耽誤你，但他用的方式我很不認同，因為就算不能在一起，你們還是朋友，違心說出傷人的話，絕對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白奕看著穆妍苦笑：「多謝你告訴我這些，其實說實話，我很介意他對我的看法，他那些話，讓我難過了很久。我沒有想糾纏他，只是覺得，我也沒有那麼不堪吧。」
「當然。」穆妍很認真地點頭，「你心裡其實知道我大哥是什麼樣的人，只是你身處其中，面對那樣的情況，感情總歸要勝過理智的，傷心在所難免。我今天跟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也都是真話，並不是在安慰你。」
「我相信。」白奕眼眶微微有些紅，顯然某些事情對她來說，一時之間還是無法釋懷的。
「你是個好姑娘，我大哥他並不是看不上你，而是他從未想過要成親，這件事與我們過往的經歷有關，我試圖勸過他，但他對此很固執，我並不想勉強他。」穆妍對白奕說。
白奕聽到穆妍的話，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真的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心裡好多了。」
「那就好。」穆妍起身，看著白奕說，「你還年輕，有大把的時光，天涯何處無美男？希望你還會到神兵城去做客，我請你喝酒。」
白奕被穆妍帶著調侃的話語逗樂了，眼中的黯然也消散了不少，鄭重地點頭說：「我一定會去的。」
穆妍出門的時候，就看到白淵站在外面。
白淵神色微微有些尷尬，顯然剛剛他一直在外面偷聽穆妍和白奕說話。看到穆妍出來，白淵輕咳了兩聲說：「小九，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日後有用得上老夫的地方，儘管開口。」
「我可當真了。」穆妍笑著眨了眨眼睛，「以後如果真遇到什麼麻煩，求到白前輩那裡，白前輩可別把我趕出來啊。」
「你這說的什麼話？老夫等著你什麼時候有空了去無雙門做客！雖然我們無雙門不如神兵城，但也是江湖第一大派。」白淵樂呵呵地說。
「好，有機會我會去叨擾白前輩的。」穆妍拱手說。
「可以帶著孩子一起去。」白淵笑著說。
「明白，我家那兩個人見人愛的小子，有機會我會帶他們去闖蕩江湖的，到時候再去拜會白前輩。」穆妍笑著說。
白淵看著穆妍離開，眼中滿是讚賞。他聽到了穆妍專程過來跟白奕說的那些話，心中是很感激的。有些事情，他作為長輩，看著心疼卻也無奈。而他也沒有穆妍的七竅玲瓏心，能夠準確地猜到白奕心裡在想什麼，又在苦悶什麼。白淵知道，穆妍說的那些話，對白奕真的很重要，因為白奕很在乎穆霖對她的看法，就算她有朝一日釋懷了，不再想著念著穆霖了，她心底埋藏的也只會是他們之間美好的相遇，而不是那讓她心傷的話語。
穆霖和拓跋嚴回來的時候，雨還在下，不過既然已經決定要走，大雨自然是擋不住的，穆霖一早把馬車都準備好了。
「娘，白小姐決定了嗎？」拓跋嚴問穆妍。
穆妍點頭：「嗯，她決定了，不跟我們一起走。」
「果然又被娘猜中了。」拓跋嚴說，「娘是不是已經跟她道過別了？」
「是啊，我們出了門，便各奔東西。他們祖孫要回無雙門，跟我們不順路，便不同行了。」穆妍說著，看了穆霖一眼，「大哥要去跟他們告個別嗎？」
「不必了。」穆霖毫不猶豫地搖頭。
穆妍看著穆霖眼中絲毫沒有因為白奕泛起一絲漣漪，微微嘆了一口氣說：「從今天開始，我也不勸大哥成親了，因為大哥你不是個良人，你就這麼過吧。」
「娘是說舅舅不是好人？」拓跋嚴嘿嘿一笑。
「差不多的意思。」穆妍說，「不過無所謂了，這種事說到底還是看緣分，強求不得。」
「那舅舅跟誰有緣分呢？」拓跋嚴表示很好奇。
穆妍似笑非笑地說：「當然是跟佛祖有緣分了。」
穆霖神色無奈地看著穆妍，拓跋嚴哈哈笑了起來，連連點頭說：「娘說得極有道理！」
出發的時候，白淵和白奕坐了一輛馬車，走在神兵城隊伍的最後面，出了神兵城，白淵便帶著白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白奕和穆霖始終沒有打照面，白奕臨走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穆霖所坐的那輛馬車……
馬車裡坐著穆霖穆妍和拓跋嚴，穆妍聽到外面的稟報，得知白淵和白奕已經走了，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書，也沒有抬頭，對穆霖說了一句：「大哥，你之前亂說話，我替你向白奕道過謙了。」
穆霖愣了一下，看了穆妍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後說：「好。」
拓跋嚴看了看穆妍，又看了看穆霖，然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表示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好生複雜，他都有些聽不懂他家娘親和舅舅在說些什麼了。
青鸞國皇宮裡面，青虞接到消息，天冥國皇室和玄葉國皇室的人，以及神兵城的人都已經相繼離開了鳳鳴城。而七殺城來到鳳鳴城的大部分弟子都已經死了，在青虞宣布百里晴成為青鸞國皇太女的時候，默認的一件事是，七殺城成為了青鸞國的城池之一。
雖然百里郇並沒有承認過這件事，也沒有跟青虞正式談過七殺城的未來，原因之一是百里郇受了重傷，還沒有恢復。百里晴當上皇太女的過程並不輕鬆，百里郇可謂損失慘重，導致他終於看到百里晴得償所願的時候，都有些高興不起來。
至於七殺城，百里郇肯定不想直接送給青虞的，因為百里晴還只是皇太女，不是青鸞國皇帝，難保青虞不會再把她的皇太女之位給廢了。而七殺城和百里郇，是百里晴唯一真正的依靠。
百里晴在宴會之後就去找百里郇，詢問有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她真的是青虞的外孫女，百里郇卻無奈地說，當年去另外一片大陸接百里晴回來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七月底，神兵城一行人到了十渡城，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小星兒的存在依舊不為人知。
他們來時的船還停靠在十渡城岸邊，中間倒是有人試圖對那艘船做些什麼，不過最終下場都很慘，因為就算船上只有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船本身的防守能力和殺傷力也足以抵擋得住很多高手。
幾人在十渡城中停留了小半天，穆霖去採購了一些接下來路上可能需要用到的東西，然後一行人就直接上船了。
開船的時候，是七月最後一天的傍晚，晚霞映紅了半邊天，大船緩緩地離開了十渡城岸邊。
「小妹，我去買東西的時候，聽說了一個消息。」穆霖過來的時候，穆妍正躺在甲板上面的一個躺椅上閉目養神。
「什麼消息？」穆妍沒有睜開眼睛，問了一句。
「是關於七殺城的。」穆霖在旁邊坐了下來，對穆妍說，「聽說陸嘯回去之後就造反了，搶了百里郇的城主之位，把反抗他的人都殺了，現在七殺城封城已經有些日子了，是陸嘯在清除異己，阻止消息外泄。不過十渡城離七殺城這麼近，暗中還是有一些風聲傳過來，但現在身在鳳鳴城的百里郇和百里晴，很可能還不知道七殺城已經變天了。」
穆妍唇角微勾，睜開了眼睛，看著天邊絢麗的晚霞說：「算是個好消息。百里郇光顧著幫百里晴去搶青鸞國的皇太女之位，對七殺城的事情也太不上心了。上元節七殺城死了那麼多弟子，聽說不少人都有了怨言，怪百里郇行事不計後果，不在乎弟子的性命。不久之前在鳳鳴城，又死了那麼多弟子。七殺城總共就那麼大，人也就那麼多，跟那些死去的弟子有關的人說不定能占到七殺城人口的五分之一了，陸嘯一煽動，造反也是必然。作為一城之主，百里郇把七殺城當成江湖門派來管理，把弟子都當成給他賣命的奴才，更是從不在乎那些百姓，眾叛親離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百里郇直接幫百里晴得到了青鸞國皇位倒也罷了，但現在百里晴只是個位置還沒坐穩的皇太女，未來都掌控在青虞手中，所以七殺城對他們祖孫還是很重要的。」穆霖神色淡淡地說。
「大哥說得沒錯，可惜他們不懂，重要的東西是要小心維護的，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怕是晚了。」穆妍似笑非笑地說，關於七殺城的消息讓她心情很愉悅，「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只剩下百里郇和百里晴，他們想要搶回七殺城，還是有可能的，只要青虞肯幫他們。但一旦青虞出手，再搶回去的七殺城，就絕對不會屬於百里郇了。無論如何，這座城池，百里郇已經丟了。」
「我還以為小妹聽說七殺城的事情之後，會有興趣去把七殺城搶過來。」穆霖笑著說。
穆妍搖頭：「要七殺城做什麼？離神兵城這麼遠，不方便管理，再說七殺城本身也不是什麼多好的地方。如果我現在想搶七殺城的話，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我可以留在七殺城等蕭寒寒回來，因為他從那邊過來，一定會最先路過七殺城。」
穆霖嘴角微抽：「行了，知道你想他了，也不至於為了早點見到他，去搶一座城吧？」
穆妍笑了：「如果不是著急回家，怕錯過小玉嫂嫂生孩子的話，大哥你要相信，為了早點見到蕭寒寒，我真的有可能會去搶一座城的。」
穆霖輕哼了一聲：「蕭星寒聽到你這話，怕是要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