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先奸後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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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厲國無傷城,秋末冬初,天氣陰霾,寒意漸濃。

  覃樾神色怔然地站在那裡,腦海中迴蕩著一句話:「你本來的名字,應該叫做蕭星寒」……

  「爺爺是在騙我。」覃樾搖頭。他不相信,他怎麼會和蕭星寒有關係呢?蕭星寒出身名門,是蕭烜的長孫,從來都是這樣的,所有人眼中都是這樣的。

  白髮老者看著覃樾神色平靜地說:「老夫沒有必要騙你,你才是真正的蕭家公子,蕭星寒和蕭家沒有任何關係,你們倆幾乎同時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取代了你,他的身份,他的名字,還有他現在所有的一切,原本都該是屬於你的。」

  覃樾面色猛然一沉:「如果我是蕭家公子,現在的蕭星寒又是什麼人?」

  白髮老者看著覃樾,聲音低沉地笑了起來:「現在的蕭星寒?他的身份,老夫告訴你也無妨。他是前朝皇族後裔,本名君衍。」

  「爺爺,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覃樾看著白髮老者冷聲說,「你是在告訴我,你也是前朝餘孽,是你偷換了我和蕭星寒的身份嗎?」

  白髮老者看著覃樾冷笑:「不是老夫,是老夫的主公。但我們真正的主子,都是君衍,或者應該叫他蕭星寒,畢竟他現在是名正言順的蕭家子孫,天厲國大權在握的蕭王爺。」

  白髮老者姓覃,單名一個驤字,覃樾知道,他的名字是他這個所謂的爺爺給他取的,隨了他的姓。

  覃樾微微垂眸,他在這個小宅子裡面度過了他的童年,童年的記憶之中,並沒有任何溫情,也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快樂時光。

  覃驤說覃樾是他撿來的棄兒,對覃樾十分嚴厲,覃樾很小的時候,很多事情就要自己做。覃驤教覃樾習武,覃樾學得慢了點,覃驤就會狠狠地打他,罵他笨罵他蠢。

  不過那些,覃樾都不介意,他曾經真的以為他是被覃驤撿回來的,他認為覃驤救了他的命,給了他一個家,覃驤對他嚴厲,也只是為了他好。

  後來,覃樾小小年紀提出想學醫,覃驤也沒有阻止他,而是扔給他一張地圖,為他指明了神醫門的方向,說能不能拜入神醫門,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覃樾在十歲那年自己千里迢迢踏上了去神醫門拜師學醫的路。他一路上風餐露宿,時常挨餓受凍,愛上吃雞腿也是那個時候的事情,因為他沒有錢,只能自己去打野味來填飽肚子,對童年記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躲在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有美味的雞腿吃,就會覺得很開心。

  覃樾那個時候年紀雖小,武功已經不弱了,他可以去偷,可以去搶,但他從未那樣做過,有時候打不到野味,沒有飯吃,他寧願餓著肚子走幾十里路,然後再想辦法去找吃的。

  覃樾拜入神醫門,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十六年的時間,他從進神醫門,一直到和南宮儷撕破臉,這期間生活其實還不錯,最大的原因是,他遇到了一個對他很好的師尊,不是南宮儷,而是南宮儷的父親,神醫門已故的老門主南宮夜。

  南宮夜很喜歡覃樾,一開始覃樾是他親自教導的,他甚至在覃樾十五歲那年,還對覃樾說,等覃樾年紀再大一點,他準備把神醫門的門主之位傳給覃樾,因為他自己的女兒南宮儷不堪大任。

  覃樾所知道的神醫門百年之前蒼殷兩族的事情,也是南宮夜告訴他的。南宮夜說,這件事是秘密,只在神醫門的門主之間代代相傳,為了避免被別有居心的人所利用,對神兵門真正的傳人蒼氏一族不利。

  就連南宮儷都不知道這件事,南宮夜只告訴了他中意的繼承人覃樾,而南宮氏不會斷了傳承,因為覃樾要當神醫門門主的話,必須改姓南宮,當時覃樾答應了。

  可惜,之後沒多久,南宮夜在他自己的密室之中練功走火入魔,等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去三天了。

  覃樾並沒有跟南宮儷爭那個位置,也從未提過南宮夜生前有意讓他當神醫門門主的事情。當時覃樾一度懷疑南宮夜的死有蹊蹺,是被人害死的,可他找不到任何證據。

  但從小到大,即便是在神醫門裡面,偶爾的快樂時光,覃樾內心也是孤獨的,因為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真正姓名的人,他不知道他身上流淌著誰的血。覃樾小時候恨過拋棄他的人,長大了之後心底卻渴望找到他的親人,因為他總覺得,他真正的親人,不會那麼狠心的……

  覃樾在過去的十多年裡面,偷偷回過這個宅子很多次,他心裡對於覃驤這個爺爺是有感情的,雖然這份感情很是淡漠。而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覃樾總覺得,如果世上還有人知道他的身世的話,或許就是覃驤了,因為他長大之後,已經沒那麼相信覃驤曾經的說辭,他希望覃驤可以告訴他真相。

  如今,覃驤就出現在覃樾面前,十多年未見的祖孫兩人之間沒有任何溫情可言,覃驤很直白地告訴覃樾,說覃樾是蕭烜的長孫,是真正的蕭家公子,現在的蕭星寒是假的,是他搶了覃樾的一切,而覃驤,就是導致覃樾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被迫改變的罪魁禍首之一……

  覃驤看著覃樾,接著說:「你或許想問老夫,蕭家人知不知道蕭星寒是假的,老夫可以告訴你,他們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可以認為是蕭家人善良,才把蕭星寒當成了他們的子孫來養大,但老夫可以告訴你,事實上是,蕭家人把蕭星寒當成了你的替代品!至於你,沒有人知道你還活著,沒有人記得你是誰,因為本該屬於你的一切,都被蕭家人親手送給了蕭星寒。」

  「你十歲那年,像個小乞丐一樣跪在神醫門外面求他們收留的時候,蕭星寒有父母疼愛,養尊處優,蕭烜正在悉心教導他,讓他美名遠揚,成為少年神醫。」覃驤看著覃樾,聲音殘忍地說,「你看蕭星寒,即便他被人罵著,可因為他是世人眼中蕭烜的長孫,是蕭家神醫,所以天厲國皇帝對他多有寬容,讓他成為了天厲國唯一的異姓王爺,這天下,誰敢欺他?至於你,到頭來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就算死在什麼地方,屍骨也進不了蕭家的祖墳。」

  「蕭星寒知道嗎?」覃樾突然抬頭,眼眸幽寒地看著覃驤問。

  「他是老夫的主子,是光復前朝的希望,他當然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覃驤冷笑。

  「蕭星寒知道我還活著嗎?」覃樾看著覃驤冷冷地問。

  覃驤搖頭:「他不知道。」

  「你,應該說你們,到底想做什麼?」覃樾看著覃驤冷聲問。

  「阿樾,你自小便很聰明,你何不猜一下,老夫和老夫的主公,想做什麼呢?」覃驤看著覃樾冷笑連連。

  覃樾垂眸:「你把一切都告訴我,不會放任我離開,破壞你們的計劃,所以,我是不是該死了?」

  「哈哈!」覃驤突然大笑了起來,「阿樾,你是真的很聰明!你沒有機會破壞我們的計劃,因為你永遠都不可能回歸蕭家,和你的父母妹妹團聚,而他們已經有了一個蕭星寒,也早就不需要你了!」

  「你們放任我長大,留我到現在,我這枚棋子,在死之前,對你們來說還有什麼利用價值?」覃樾看著覃驤神色平靜地問。

  「阿樾,主公有件事,需要你代勞。」覃驤看著覃樾說。

  「何不直接殺了我?」覃樾冷聲問。

  「阿樾,你暫時不會死,也不能死。」覃驤眼底閃過一道邪佞的光芒,看著覃樾意味深長地說,「接下來,你會乖乖為主公效勞的。」

  覃樾面色一沉,就聽到覃驤冷笑著說:「否則的話,你的白爺爺和你的小翠花師妹,都會因你而死,並且是不得好死!你放心,在他們死之前,老夫會提起你的名字,告訴他們,是你害死了他們!」

  「覃驤!」覃樾看著覃驤聲音冷厲地說,「我要見到他們還活著,否則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

  「呵呵,」覃驤冷笑,「阿樾,不過兩隻螻蟻而已,竟值得你如此牽掛?老夫不屑於對那兩隻螻蟻下殺手,不過如果你接下來不聽話的話,老夫少不得要讓他們先你一步去見閻王了!」

  「我再說一次,我要立刻見到他們!」覃樾看著覃驤冷聲說。

  「既然你堅持的話,」覃驤拍了拍手,片刻之後,兩個黑衣人出現在房間裡,一個人手中提著白老頭,一個人手裡提著小翠花。白老頭和小翠花都緊閉著眼睛,不省人事,小翠花那身覃樾給她買的漂亮裙子上面,還沾了一點血……

  覃驤擺手,兩個黑衣人帶著白老頭和小翠花不見了人影。

  覃驤看著覃樾冷笑:「阿樾,考慮好了嗎?聽老夫的話,為主公做事,還是帶著他們兩個人一起死,看你自己的選擇。」

  覃樾緊握著拳頭,聲音低沉地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

  聽出覃樾話語中的怒氣,覃驤笑了:「阿樾,終於生氣了?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你真正的爺爺是蕭烜,你真正的妹妹是身在皇都耒陽城的蘇丞相夫人蕭心悅,可他們早就不記得你了,你還要為了你口中的白爺爺和小翠花那兩隻低賤的螻蟻對老夫低頭,因為那兩隻螻蟻,是這個世界上唯獨在乎你和你親近的人了。阿樾,你覺得這可笑嗎?」

  「可笑,太可笑了!」覃樾眼中滿是自嘲,「我是不是應該感嘆一句,我的命不好?」

  「阿樾,你心裡很不甘心吧?」覃驤看著覃樾冷笑,「你恨蕭星寒嗎?你應該恨他,因為是他奪走了本屬於你的一切。慈愛的祖父,寬厚的父親,溫柔的母親,乖巧的妹妹,本來都是你的,你所經歷過的那些苦難,都是因為蕭星寒搶了你的身份。」

  「覃驤,白爺爺和小翠花對你們沒有任何威脅,如你所言,他們就是兩隻螻蟻,你抓了他們,無非就是想要威脅我。」覃樾微微垂眸,聲音冷漠地說,「我承認,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我無法接受這一切。我曾經無數次地想過,我的家人會是什麼樣子的,當年是不是他們把我弄丟了,會不會一直都在找我。多謝你,讓我知道,從來都沒有人找我,因為他們早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替代品。蕭家已經有了一個蕭星寒,所以我註定會一無所有!我知道,蕭星寒是你的主子,所以你們不會讓他死,我也殺不了他。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你們做事,求你們在我死之前,放白爺爺和小翠花一條生路。」

  「哈哈!」覃驤哈哈大笑了起,「阿樾,你到現在還能這麼冷靜,老夫很佩服。你說得沒錯,蕭星寒不能死,至於你的白爺爺和小翠花師妹會不會死,還有你什麼時候死,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

  「直說吧,讓我做什麼。」覃樾抬頭,看著覃驤神色淡漠地問。

  「對你來說並不難。」覃驤看著覃樾冷笑,「幫我們殺一個人。」

  「什麼人?」覃樾看著覃驤問。

  覃驤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蕭星寒的妻子,蕭王妃穆妍。」

  「你們是想讓你們的主子斷子絕孫嗎?」覃樾看著覃驤冷冷地問。

  「當然不會,只是女人對蕭星寒來說,只能是傳宗接代的工具。」覃驤冷笑,「被蕭星寒愛上的女人,只有死。」

  「為何一定要我去?」覃樾看著覃驤冷聲問。

  「覃樾,這是老夫給你的一個機會。」覃驤看著覃樾說,「你難道甘心看著蕭星寒嬌妻在側,而你一無所有嗎?殺了穆妍,讓蕭星寒痛苦,這就是你想要的,不要否認。」

  覃樾嘴角勾起一抹輕嘲:「我本以為自己會是個好人。」

  「阿樾,你可以選擇做好人,不過你的白爺爺和小翠花就要因你喪命了。」覃驤看著覃樾冷笑著說,「說出你的選擇!」

  覃樾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說:「我並沒有任何可選擇的餘地,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白爺爺和小翠花在乎我,我不會看著他們因我而死。蕭星寒搶走了我的一切,害我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如果能讓他付出代價,我何必拒絕?」

  「很好!」覃驤站了起來,看著覃樾說,「如此,老夫就隨你去一趟耒陽城,你放心,如果必要的時候,老夫會幫你的。」

  「好。」覃樾點頭,「如你所願。」

  不久之後,破敗的宅院之中再次變得空無一人,院中雜亂的枯草在寒風之中發出瑟瑟的聲響,顯得分外寂寥。

  無傷城北郊的那座別院裡面也一片死寂。白老頭被抓走之前正在炸的大雞腿,在油鍋中漂浮著,已經過了火候,被炸得焦黑,而灶膛裡面的炭火,因為沒有人添柴,火光越來越黯淡,最後徹底熄滅了。

  小翠花本來正拿著覃樾給她買的胭脂水粉在開心地練習化妝,想著覃樾回來肯定會誇她變得更好看了,而如今通紅的胭脂灑了滿地,看起來像極了凝固的血……

  覃樾身上的武器和暗器以及毒藥解藥,早就被覃驤全都拿走了,他現在孑然一身,跟著覃驤一起往天厲國耒陽城而去。

  過了幾天,覃驤和覃樾路過天厲國中部的一座城池,停下吃飯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議論紛紛,口中都在說著什麼告示。

  兩人離開那座城池的時候,見到了城門口高牆上面張貼的一張很奇怪的告示,很多百姓都在圍著看,場面十分熱鬧。

  「這告示是誰貼的?」

  「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在那兒了!」

  「這告示沒頭沒尾的,不會是有人鬧著玩兒的吧?」

  「上面可寫著擅動者死,有膽子你撕一個?」

  「我覺得這告示裡面肯定是有什麼暗語,說不定是哪個江湖高手在找他的兄長!如果這告示所找的人見到了,定然會明白是什麼意思,並且知道該去哪裡!」

  「有道理!」

  「不過告示上面畫一隻大雞腿,還真的是第一次見!想必貼告示的人想要尋找的那位兄長,很喜歡吃雞腿!」

  「哈哈!很有道理!」

  ……

  覃驤抬頭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去,顯然覺得這東西不值得注意。

  而覃樾聽到百姓的話,看到告示上面的那行字:「尋兄,請速來相見」,還有告示落款的那隻扭曲的大雞腿,眼底閃過一道暗光,很快收回視線,跟著覃驤一起走了。

  幾天之後,天厲國耒陽城。

  「主子,現在天厲國每個城裡都有告示了。」莫輕塵稟報穆妍關於找人的進度。

  穆妍微微點頭:「好,其他三國也儘快,記著,不要留下痕跡讓人發現。」

  「主子請放心,這點事情屬下一定會辦妥的。」莫輕塵拍著胸脯說。

  「好。」穆妍再次點頭。

  莫輕塵卻沒走,嘿嘿一笑看著穆妍問:「主子想要找的人,到底是誰呀?」

  「該知道的時候,你會知道的。」穆妍沒有明說。隨著時間的推移,想起對覃樾的那些了解,穆妍越發覺得,覃樾真的有可能就是蕭家當年的那個孩子。但這件事,除非再次見到覃樾,並且十分確定他是,否則穆妍和蕭星寒都不會告訴蕭源啟和寧如煙的。

  「好吧。」莫輕塵表示穆妍不說自有不說的道理,無關信任,他只需要按照穆妍的吩咐去做事就好了。

  「娘!」拓跋嚴人未到聲先至,很快,他用輕功身姿矯健地飛進了穆妍的院子,腳步歡快地跑進了穆妍的房間。

  「小天兒叔叔!」拓跋嚴見到莫輕塵也在,笑著叫了一聲。

  「哎!」莫輕塵揉了揉拓跋嚴的小腦袋,「小嚴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我跟小皓弟弟一起玩兒了,我說讓小皓弟弟叫我哥哥,雖然他還不會說話,但他點頭了,好乖好乖的!」拓跋嚴笑容燦爛地說。

  莫輕塵又跟拓跋嚴說笑了幾句就離開了,拓跋嚴依偎到了穆妍身旁,抱著穆妍的胳膊問:「娘怎麼好幾天都沒有去看小皓弟弟了?心兒姑姑今天還問我,娘是不是不喜歡小皓弟弟呢?肯定不是的,對不對?」

  穆妍笑容清淺,點了點頭說:「當然不是了,娘很喜歡小皓兒,只是這兩天有點忙,明天就去看他。」

  其實穆妍也就三天沒有去蘇府,她當然是喜歡蘇皓小包子的,只是她在過去三天一直在和蕭星寒一起忙著安排尋找覃樾的事情。

  「對了娘,表舅說有事情要找娘,讓娘有空去一趟呢!」拓跋嚴對穆妍說。

  穆妍和蕭星寒回到耒陽城有段日子了,迄今為止還沒跟蘇霽打過照面,好幾次都錯過了。

  穆妍大概猜到蘇霽為何要找她和蕭星寒,想必還是為了數日之前蕭心悅無心說出的「外甥似舅」四個字。蘇皓長得不像蕭星寒,這件事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外甥似舅也不絕對。但寧如煙聽到這句話突然暈倒,蘇霽肯定能夠猜到這裡面還有事情。

  這會兒是傍晚時分,蕭星寒一早去了城外護城軍大營,還未回來。穆妍輕撫了一下拓跋嚴的小腦袋說:「娘現在去看看小皓兒,小嚴去找你美人兒叔叔吧。」

  「好,那娘要早點回來哦。」拓跋嚴乖巧地點頭,然後就跑了出去。

  穆妍一個人暗中離開蕭王府,去了蘇丞相府,剛進蘇霽和蕭心悅的院子,就聽到了一陣爽朗的笑聲,是蘇徵,還伴隨著小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想必是一家人正在其樂融融地吃飯。

  穆妍沒有進去,她飛身上了房頂,就在上面靜靜地坐了下來,一絲思緒萬千。

  這次穆妍和蕭星寒回到耒陽城,見到蘇皓小娃娃之後,他們的生活已經被徹底打亂了。先前蕭星寒在穆妍的影響之下,稍稍改變了一些,如今,卻變得越發沉默了。穆妍知道,蕭星寒已經連續幾個夜晚沒有睡著了。

  穆妍心情倒談不上沉重,只是對於未知的未來突然有些懼怕。穆妍不怕死,不怕她和蕭星寒會遇到什麼麻煩,她最怕的,是蕭家人,尤其是蕭源啟和寧如煙,再受到一次傷害……

  覃樾如果真是蕭源啟和寧如煙的孩子,這是好事,卻也未必就會得到一個好的結果。而穆妍所能想到的最壞的可能,就是蕭源啟和寧如煙得知他們的親生兒子過去二十多年一直都活著,然後在一家人團聚之前,覃樾死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蕭源啟和寧如煙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如今還沒有覃樾的消息,穆妍只能認為是好消息,只能希望覃樾憑藉著他的聰明和他的實力,能夠保重自己,等到回家的那天。穆妍知道,假如最壞的情況出現,蕭源啟和寧如煙活不了,而蕭星寒,大概要被逼瘋了……

  半個時辰之後,夜色漸濃,穆妍聽到下方門開的聲音,蘇徵在樂呵呵地說:「爺爺自己回去,心兒快回房去,別出來凍著了!明天爺爺再來陪皓兒玩兒!」

  「爺爺您慢點兒走。」蕭心悅的聲音。

  「哎哎!回去吧!」蘇徵蒼老的背影緩緩地出了蘇霽和蕭心悅的院子。

  穆妍微微嘆了一口氣,如果當年蕭家一切安好,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的話,蕭烜現在應該還活著,並且和蘇徵一樣,過上了含飴弄重孫的快活日子。

  不過世事沒有如果,所以誰都無法回頭,只能繼續往前走,不管是蕭星寒,還是不知身在何處的覃樾……

  穆妍飛身而下,進了房間,從背後摟住了蕭心悅的肩膀,把她嚇了一大跳。

  轉頭看到是穆妍,蕭心悅舒了一口氣,嗔了穆妍一眼說:「嫂嫂你好多天都不來,一來就嚇我!」

  「哪有好多天?」穆妍唇角微勾,「是心兒太想我了,所以度日如年麼?不過我最想的是小皓兒。」

  穆妍說著,從搖籃裡面把還沒睡的蘇皓小娃娃給抱了出來。蘇皓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對著穆妍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軟軟嫩嫩的樣子簡直能萌化人心。

  「嫂嫂,大哥怎麼沒有一起來?」蕭心悅笑著問穆妍。

  「他去城外軍營了,還沒回來。」穆妍沒有抬頭,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蘇皓小娃娃粉嫩的小臉蛋,覺得手感忒好,又戳了好幾下。

  蕭心悅覺得很好笑,蘇霽嘴角微抽:「小妍,別玩了,我兒子的臉要被你戳壞了,想玩兒自己生一個去。」

  穆妍唇角微勾:「表哥你怎麼這么小氣?我多戳兩下,小皓兒說不定能長個酒窩出來,多可愛。」

  蕭心悅笑得樂不可支,蘇霽看著穆妍說:「小妍,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好。」穆妍把蘇皓小娃娃交給了蕭心悅,看著蘇霽說,「去書房吧。」

  「要不要給你們準備點茶水點心?嫂嫂你吃晚飯了嗎?」蕭心悅抱著孩子,看著穆妍問。

  穆妍笑笑說:「不用麻煩了,我有點事跟表哥談,說完就走了,明日有空再過來。我還沒吃飯,等回去跟你哥一起吃。」

  「那好吧。」蕭心悅點了點頭,「我前幾天回家跟娘學做了一道很好吃的菜,明天嫂嫂要帶著哥哥和小嚴一起來哦,我做給你們吃。」

  「好。」穆妍笑著點頭,然後跟著蘇霽去了他的書房。

  落座之後,蘇霽開門見山地看著穆妍問:「爹娘有什麼事情瞞著心兒?你和蕭星寒定然都知道,現在心兒不在,告訴我。」

  蘇霽需要知道,讓蕭源啟和寧如煙都埋在心底的秘密到底是什麼,為何一句「外甥似舅」會讓寧如煙暈倒,而蕭心悅告訴過蘇霽,說穆妍和蕭星寒第一次見到蘇皓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對勁。蕭心悅雖然心思沒那麼重,但有些事情她感覺到了,就會跟蘇霽說。

  「表哥,蕭星寒並不是蕭家的子孫。」穆妍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看著蘇霽說,一句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

  蘇霽皺眉:「說清楚!」蘇霽和蕭星寒年紀差不多,他們從小就認識,少年時期關係還頗好,在他的印象中,他認識的蕭星寒就只有一個人,蕭烜和蕭源啟寧如煙對蕭星寒都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蕭星寒怎麼可能不是蕭家的人?寧如煙當年懷孕生子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真正的蕭家長孫,一出生就死了。」穆妍看著蘇霽說,「蕭星寒是被人故意放在蕭家門口的,被蕭家爺爺抱了回去,當成了親孫子來養。」

  「蕭星寒的真正身份是什麼?」蘇霽擰眉,看著穆妍問。

  「前朝皇族後裔。」穆妍輕描淡寫地說了四個字。

  饒是蘇霽再理智,也一時無法保持冷靜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穆妍問:「你從何得知?是蕭星寒告訴你的嗎?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些並不重要。」穆妍微微搖頭說,「事實是,有一群前朝餘孽在暗中作祟,蕭星寒只是他們的棋子,蕭家爺爺的死和那些人脫不了干係,蕭星寒和蕭家人斷絕關係,也是被逼的,那些人現在不知躲在何處,已經許久沒有出現了。」

  「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早說?」蘇霽直接怒了,簡直要崩潰。蕭星寒是個人人唾棄的活閻王,無所謂,但假如蕭星寒是前朝皇族後裔,並且暗中還有一群前朝餘孽在伺機而動的話,這件事就非同小可了!一旦蕭星寒的身份暴露,不用懷疑,蕭家滿門,蘇家滿門,包括穆妍在內,在天厲國都再無容身之地!甚至會成為四國皇室的公敵!

  「早說也沒用。」穆妍很淡定地說,「我早就知道,但我還是會和蕭星寒在一起,即便表哥一開始就知道蕭星寒的身份,知道和蕭家人接觸會惹來災禍,但表哥依舊會毫不猶豫地娶心兒。」

  「你們就是胡鬧!胡鬧!」蘇霽覺得手癢,很想揍穆妍一頓,然後把蕭星寒打死……

  「表哥,很多事情,蕭星寒無從選擇,我選擇了他,你也選擇了心兒,我們是一家人,未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我和蕭星寒都會把你們的安危放在首位。」穆妍看著蘇霽神色嚴肅地說。

  「別說那些鬼話!」蘇霽沒好氣地說,「你現在就給我記住一點,讓蕭星寒死都不要承認前朝後裔的身份,那是個除非造反,否則必死的身份!」

  「這個……」穆妍幽幽地說,「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想要告訴表哥,心兒真正的哥哥,蕭家當年的那個孩子,很可能還沒死,我們正在找他。」

  蘇霽扶額:「你先回去!讓我好好想想,改日再談吧。」信息量太大,蘇霽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並且感覺到了不小的壓力。他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要如何行事,才能護住蕭家和蘇家,不讓事情繼續惡化下去。

  「表哥覺得我們應該把心兒真正的哥哥找回來嗎?」穆妍走到門口,轉身看著蘇霽問。

  「你們自己心裡清楚!」蘇霽輕哼了一聲說。

  穆妍唇角微勾:「表哥,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兒子長得很像你真正的大舅子。」

  看著穆妍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蘇霽神色莫名,聽穆妍的語氣,她似乎認識蕭心悅的親哥哥,只是先前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事情真的有點亂,蘇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感覺他這輩子或許不會一直是天厲國的臣子,他在想,假如他的表妹和妹夫要造反的話,他應該怎麼做?答案,當然是一起反……

  夜色幽深,穆妍在回蕭王府的路上,突然感覺危險逼近,神色微變!

  「蕭王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一道冰冷幽寒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穆妍眼底閃過一抹異色,把正要出手的暗器默默地收了回去,神色冷然地回了一句:「是你在找死!」

  很快,兩人戰在了一起。穆妍冷眼看著,對方是個渾身上下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男人,剛剛的聲音分明是覃樾的,看身高也分毫不差。

  兩人過了幾招之後,穆妍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然後眼睛一閉,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阿樾,動手吧!」一直在不遠處冷眼旁觀的覃驤出現在覃樾身旁,看著地上的穆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殺了她!」

  覃樾也在看著穆妍,並沒有聽覃驤的話,立刻動手。

  覃驤神色一冷,轉頭看向了覃樾:「立刻殺了她!否則老夫會讓你後悔的!」

  「我不想殺她。」覃樾看著覃驤說。

  覃驤面色一沉:「你知道忤逆老夫的後果嗎?」

  覃樾突然笑了:「覃驤,你不就是想讓我親手殺了蕭星寒的妻子,然後蕭星寒一定會親手殺了我,而你們會在我死後,告訴蕭家人我死在蕭星寒劍下,到時候,蕭家人必然會和蕭星寒成為死敵。到那時,蕭星寒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又和蕭家的親人反目成仇,他會變成一個斷情絕愛的瘋子,而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主子,對嗎?」

  覃驤冷笑:「阿樾,你這麼聰明,可惜沒有用!你的命不好,註定要死在蕭星寒劍下,而你現在想要你的白爺爺和小翠花師妹活著的話,就乖乖動手,把蕭星寒的女人殺了!」

  「她長得很好看。」覃樾低頭看著穆妍,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

  覃驤神色莫名:「覃樾,你想做什麼?」

  覃樾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反正我早晚都會死在蕭星寒手下,不如做個風流鬼,這個女人,我打算先奸後殺。」

  覃驤愣了一下,對於覃樾的話顯然有些意外,繼而就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詭異至極:「阿樾,老夫成全你!」

  「那裡有個山洞,我先去逍遙快活一番,你給我望風!」覃樾話落,抱起地上的穆妍飛身而起,朝著不遠處的一個山洞飛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覃驤冷笑:「死到臨頭,倒是暴露了本性!不過這樣也好,蕭星寒要殺你的時候,更不會猶豫了!」

  覃驤在山洞入口處的一棵大樹上面坐了下來,微微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覃樾不敢逃跑,也跑不了。

  山洞很深很暗,覃樾抱著穆妍,一直走到山洞最深處,才把穆妍給放了下去。

  下一刻,「昏迷不醒」的穆妍一躍而起,抬腳就踹到了覃樾的臉上,把覃樾的臉給踩在了山洞石壁上面,陰測測地說:「先奸後殺?哥,你真是出息了啊?」

  「小弟妹,既然知道我是你哥,不必在意那些細節,反正我弟也不在這裡。」覃樾很淡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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