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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小鄭離開的心思仿佛就此熄滅了。

  岳方祇倒也沒因為這事對他有什麼看法。誰不想逮著機會多賺點兒錢呢。

  岳方祇自己不也是每天都在盤算生計問題麼。因為訂貨量太大,他買了輛二手的廂式小貨車,一天三趟出門給主顧送乾糧。每天數不清要搬多少箱子爬多少樓梯。訂單猛增,現在每天都要忙到半夜十一二點才能休息。兩個夥計晚上六七點鐘也就下班了,剩下的事都是他和白墨在做。

  有時候動了心思,想親熱親熱,可是往往還沒等伸手,人已經睡過去了。於是他和白墨被迫在短暫的躁動之後重新變得清心寡欲起來。好在累也累得心甘情願。岳方祇現在一天裡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和白墨兩個人一塊兒吃晚飯,那是每天難得的休息時刻。

  白墨基本上已經把做飯這件事攬了過去,岳方祇覺得自己的舌頭都被他給餵刁了。

  日子過得飛快,他們就這麼從開春一直忙到了夏末。農曆七月,老百姓叫鬼月,本地許多人家都要在鬼節前後祭掃,寺院和其他供神的地方也是一樣。店裡的供果單子一直排到了七月十五去。

  七月十五那天,饅頭店沒對外營業。一來是機器不能沒完沒了地用,需要停

  下來養護;二來是岳方祇自己也想稍微喘口氣。

  他和白墨早早起來,把要送的東西裝好,趕在寺院開門前把供果和饅頭送了過去。路上白墨說想吃麵條。他難得提出自己想要什麼,岳方祇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於是他們去吃了牛肉麵和滷蛋當早飯。結果回來時在高架橋上堵車了。

  天氣很好,又是個周末,車流都是往江邊去的——本地確實也沒什麼太多好玩兒的地方。車子慢吞吞地開,再加上沿途要送貨,一晃兒一上午就過去了。中午時他們繞了一大圈回來,車上就只剩最後一批貨了——是給吉祥街北邊某個高檔飯店做的那種臉盆一樣大的開花饅頭。飯店很精明,把這種巨大無比的雜合面饅頭作為菜單上的噱頭,實際上卻是從外面直接買做好的饅頭,結果反倒是把成本降了下來。

  這種飯店都是中午才開門,岳方祇每天會過去送一趟貨。他日常送貨的路線一向把車是從南街開出去,繞一圈,送完這最後一份,正好就順著北街回家了。這天也是一樣。

  車子順著副街繞到店鋪的後院停下,白墨小聲說想去趟洗手間。接貨的後廚師傅很和氣,給白墨指了路。岳方祇很快卸完了貨,也往洗手間去了。

  飯店上下有兩層,規模很大。一樓的洗手間在清掃,岳方祇只能上了二樓的包房區。沒想到他出來後在水池邊洗手時,忽然聽見有人猶猶豫豫地叫他:「誒,岳……岳什麼來著。你是不是那個……」

  岳方祇回過頭去,看見一個戴金邊眼鏡的陌生男人在身後不太確定地望著自己。

  這時候另一個的男人跨著方步從裡頭出來了,看見岳方祇,也是愣了愣:「岳方祇?」

  岳方祇打量了對方半天,隱約好像有點兒印象,又記不起來了。他客客氣氣道:「不好意思……你是?」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率先反應了過來:「哦,對對對,岳方祇嘛。你不記得了?我是趙晨啊!這是賈玉偉,原來咱們班長,現在是賈總了!」

  岳方祇對他們印象已經不深了,但還是客套了幾句:「真是很多年不見了。」

  賈玉偉打量了他片刻,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岳哥現在在哪兒高就呢?」

  岳方祇笑了笑:「個體戶,做點小生意。」

  「哦,那挺好的。也過來吃飯?」

  「沒。過來給飯店送乾糧。」岳方祇看著對方在那兒慢條斯理地洗手,知道沒什麼聊下去的必要了,況且白墨肯定還等著呢:「我還有點兒事兒,先走了。」

  對方很場面地客氣道:「大伙兒聚會,你也過來吃兩口吧。」

  他的話毫無誠意,擺明了就是有點兒挑釁和瞧不起人的意思。岳方祇也懶得敷衍了:「不用了,這就走了。」說著沖那個叫趙晨的男人一點頭,轉身離開了。

  岳方祇回到樓下去,白墨沒在車裡。他問了保安,說是沒見人出來,於是只得又回到飯店去找人。這一找就順著原路回到了二樓。

  人造的小噴泉在走廊里汩汩淌水,方才遇見的那兩個人的聲音從半開的包間裡傳來:「……你們猜怎麼著?我們剛才碰上大黑塔了!」

  「哪個大黑塔?」

  「就岳方祇啊!你不記得了……」

  「哦是他啊……」有人懷念道:「怎麼沒把他叫過來啊?」

  「他不來。可能是臉上掛不住吧。聽說在裡頭蹲了好幾年,估計是剛放出來。現在正給飯店送貨呢。」

  這下包間裡炸了開。

  「世事難料啊。都以為他前途最好,當初好幾個地方爭著要他呢……」

  「我那時候就說他不行。」賈玉偉得意道:「死倔死倔

  的,不會做人。一天到晚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這種人到哪兒也混不明白。你看看,照我的話來了。唉,也算是社會給他上了一課吧……」

  「當時他和謝錚最好吧,謝錚今天怎麼也沒來?」

  「提幹了嘛,現在是大忙人……」

  岳方祇在包廂外頭站了片刻,轉身走了。

  順著走廊穿過,中間靠電梯那裡,有個很大的噴泉,底下是一池金龍魚。白墨正蹲在池邊看魚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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