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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徹退開,臉頰緋紅,眼睛卻亮得驚人,他略帶委屈地看我:「好吧。」

  我牽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緊扣,小小聲湊到他耳邊說:「穿裙子腿好冷哦,我們躲到被窩裡偷偷親,好不好?」

  原徹說:「好,那跑回去。」

  我附和:「跑回去。」

  我們一起向前跑,風吹起我的裙擺,他的衣角,風中有熟悉的清新香味,是香茅。夜還長,有時間把以前錯過的故事細細述說。

  23 惡作劇與黑名單

  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在這個陰暗潮濕還充斥著不明氣味的澡堂,剝落的白灰色老牆皮,地磚上經年累月的黃色水漬,通風口的蜘蛛,逼仄的走道,此起彼伏的嘈雜人聲和占著洗衣台遛鳥打鬧的男性青少年,構成了這個糟糕的地方。

  但比起暴曬一天的汗味,並不是不能忍受。

  熱水澆下來的時候,水霧和帘布充當隔絕外界的屏障。顯而易見,這種屏障僅小勝空氣,所以有人闖了過來。

  我只是一個無辜的沐浴者,在四面帘子的包圍中束手束腳地洗澡。是的,沒有牆,得在頭頂的不鏽鋼管上擰開水栓才能洗澡,這是個山卡拉里的簡陋澡堂。

  隔著這些泛黃的布簾,我被隔壁淋浴間的某個人抱住了腰。

  或許擁有年齡相仿長姐的男性都有過這種經歷——被意淫和其他男人的愛情故事,甚至更進一步,被寫進所謂的做鴨子的小說。我一直以為我在原微筆下是個烤鴨師傅,直到她得知我要去軍訓後跟我開了整個暑假肥皂的玩笑。

  「說真的,阿徹,你小心點,肯定有小男孩對你見色起意。」原微笑得不像好心勸告。

  彼時我正做完第五組臥推,肱三頭肌有些充血,我甩了甩手,「那就來吧。」

  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抱著我,角度刁鑽地向我撞來,說得上是練柔道的恥辱,我居然一時不備被他撲倒了,還摔在瓷磚地板上磕到了額角。

  昏天黑地中,原微的日夜灌輸起了作用,我首先想到的不是飛來橫禍,而是見色起意。

  帘子的掛環在鐵絲繩上英勇就義,喀嚓斷得整齊,兜頭將我罩在不知多久沒清洗的濕滑地面上,那人壓在我身上不安分地摸了幾下,一骨碌爬起來,我聽見拖鞋凌亂的踩水聲,水滴濺到了我裸露在外的小腿。

  緊接著,他凌空朝我的腹部來了記肘擊。

  我忍不住罵了句粗話。

  他跑了。

  我抓起浴巾追出去,可惜為時已晚,走道上已經不見人影。

  對面淋浴間的帘子底下鼓動著,掀起來,露出一個沾著泡沫的腦袋,以及小段雪白的胳膊內側,他手搭在頭上,狀似不久前還在洗頭,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我,呀地一聲:「原同學,你額頭怎麼流血了?」

  我伸手去摸,果真見了血,他抓抓腦袋,縮回布簾後面,聲音傳出來:「你等一下,我很快洗完了,我陪你去醫務室看看。」

  我不知道是什麼心態,倒回去簡單沖洗一番,穿上衣服,真的跟他去了醫務室。

  他說他叫秦思故,和我同班。

  我對他的零星印象不足以支撐整個過程的交談,好在大部分時間是他在講話,他絮絮地說我肯定是被惡作劇捉弄了,又義憤填膺地罵那些下黑手的人。

  我走在他稍後些的位置,瞥到他衣領上的標籤翻了出來,XL號,慢慢被發尾滴落的水珠打濕。他讓我用他的毛巾捂著傷口,稱是高溫殺菌過的全新原裝,他帶了一大包,每天拆一條,今天的給了我,所以衣領乃至半個後背都被未乾的頭髮洇濕了。

  這樣的頭髮明天全體檢查儀容儀表就得被剪掉,我想。

  「沒關係,」他回頭注意到我的視線,不以為然地笑起來,「回去換件衣服就好了。」

  該怎麼形容他的笑。

  鮮活,情緒高漲,像個小太陽。

  我聽到胸口有種微妙的動靜。仿佛紀錄片裡拉快了時間軸,雨季降臨衣索比亞,土層中成千上萬的油菊沉寂過漫長黑夜,在高原上破土而出的那一下,孱弱又頑強。

  「你小心點傷口,我先走啦。」他笑著跟我揮揮手,閃身進了寢室。

  我還要向前走,躺回床上的時候,腦子仍然無法用于思考正事,我開始嘗試入睡,但在邁入四位數隻羊時宣告失敗。

  我翻了個身,從枕縫底下拿出手機,雖然軍訓嚴令禁止使用手機,但朋友圈裡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抱怨和抖機靈,急於向新的社交圈全方面展示自己。我以固定節奏下拉,瞥到一張寫滿文字的圖片,秦思故發的,十分鐘前,我點開了。

  [九月三號,天氣高溫殺人,軍訓第三天。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活這麼大,我今天第一次打人,但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怪迷彩褲!什麼反人類設計!褲口那麼窄,要穿上很容易摔跤的不知道嗎!洗完澡穿褲子,我像往常一樣金雞獨立小心翼翼,結果沒站穩,這破澡堂,連個扶的地方都沒有,周圍都是帘子,我就摔隔壁間去了。估計隔壁哥們正在洗澡,我剛才還聽見水聲在響,他猛地給我抓懵了,吱都沒吱一聲,就被我摜倒在地,摔的那一聲巨響,我都覺得疼。我趕緊爬起來,又被膝蓋上的褲子絆了一下,摔在他身上,壓得他罵了句操|你,語氣可兇狠。我一聽不得了,趁他還沒從帘子底下爬出來算帳,趕緊套上褲子跑到對面躲起來,還往頭上抹了點洗髮水,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探出腦袋偷看情況,然後,我居然看到我們新晉校草!他只圍著浴巾就出來了!他練過柔道,還是市少隊退役選手,這是已知條件,四目相對的瞬間,我感覺靈魂都畏懼到顫抖。我了個天,他還流血了!我藏在帘子後掐了把大腿,鎮定。我用上畢生的演技,努力飾演一個好心人,把他扭送醫務室,路上把罪魁禍首也就是我自己花樣罵了幾十遍,試圖消減他的怒氣,結果他壓根就沒生氣。呼,嚇得我一路心都在跳。還好,現在可以睡覺了,願夢裡沒有迷彩褲,晚安。(今日疑惑:練柔道的肌肉都很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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