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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走乾淨了,趙雪劃拉著碎杯子,收拾地上的玻璃渣。

  嚴重的失眠讓她顴骨明顯,原本細長的臉瘦得可怕,說話的時候,薄薄的嘴唇好像包不住她的牙。

  祝振海坐在一旁,和剛認識的時候沒太大變化,端正的面相,頂天立地,工作或運動認真起來的時候,讓她格外著迷。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女人太嬌氣,沒法和男人比。

  趙雪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祝振海對女人,有格外的忍讓和照顧,談情說愛的時候也很溫柔。相識那年小傑6歲,結婚時小傑已經8歲了,他讓孩子叫自己媽媽。

  小傑脾氣不好,和自己頂嘴,他會逼著孩子道歉。和他頂撞,他卻一笑了之。

  父子倆,男人之間,沒必要道歉。女人才需要道歉,因為女人太嬌氣,沒法和男人比。

  這種對女人格外照顧的背後,是祝振海對性別的區別對待。他不支持女運動員練散打,因為女運動員容易受傷,他會把任務艱巨的工作交給男職員,因為女職員情緒脆弱。

  兒子帶著女兒跑了,祝振海不允許自己去找,去報警,他怕事情鬧大,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同性戀的運動員兒子。

  趙雪疲憊地坐下來,一副站累了的樣子。什麼都不想做,以往的愛好也提不起興趣,連笑都覺得累。每一天都非常累,明明什麼都沒幹,精力就耗盡了。她用不斷給自己洗腦的方式,對兒子好,甚至在兒子剛患病的時候,許多治療方案都是她出的。

  可是他怎麼就看不到父母的苦心,非要喜歡男生呢?

  為什麼兒子非要喜歡男生呢?為什麼兒子就是不痊癒呢?

  生活沒有快樂。從產前抑鬱症開始,趙雪已經不懂快樂的意義。她快樂過,因為女兒的降生,但那些快樂被小傑的病,自己的病,帶走了。

  不想動,人生沒有意義,自己一無是處。產後抑鬱症,每一天如何活下去都要靠找理由,簡單的家務對她都是翻山越嶺。她靠藥物撐著自己,照顧女兒,關注兒子的病情。

  她付出這麼多,小傑不僅沒有康復,反而加重。自己照顧墨墨有心無力,讓孩子摔在樓梯上,後腦勺一個大包。

  「你幹什麼?趙雪?趙雪!」祝振海看她拖著掃把朝玄關去。這個背影,不像平時他認識的趙雪,「當心!」

  趙雪悽厲地尖叫一聲,太悽厲以至於聽不出是男還是女,像一塊木頭因為過度彎曲瞬間繃斷。她把佛像砸了,天眼原石碎落了一地,隨之碎掉的,還有她卑微的愛情。

  薛業帶著他們回到出租屋,比起擔心傑哥,他更擔心祝墨。

  「餓不餓?」他打開餐盒,「傑哥買的,中午還是熱的,現在涼了。」

  祝墨用手指碰了碰,怯怯地重複著:「涼了,小蛋餃涼了。」

  「是涼了。」薛業不太會哄小孩,蹲下問,「熱一下再吃?」

  祝墨說了一聲好,等薛業站起來,她又說了一聲謝謝哥哥。等薛業回過身,陶文昌和張釗愣在桌邊,看著兩個相框不敢吱聲。

  「這個……先蓋上吧。」薛業把相框反扣,「小孩看見不好,我去熱飯,你們吃不吃?」

  陶文昌的心情可謂百轉千回,張釗留在客廳陪祝墨,他跟進廚房幫忙。一居室不大,廚房很小,也不是很乾淨。地上的外賣餐盒還沒收拾,每個角落都透著生機和煙火,告訴外人,在這間屋子裡,有一對剛成年不久的小情侶很認真地過日子。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啊?」陶文昌幫忙刷碗。

  薛業洗乾淨手,甩甩,低音變得更低:「暑假。」

  「暑假……」陶文昌縱然聰明,也不會安慰突然得知的噩耗,「不會和你受傷有關係吧?」

  薛業點了點頭,拽出兩大包掛麵:「你和張釗一人一掛夠嗎?」

  「顯然不夠,再添一倍。」陶文昌把筷子洗完。他想問,為什麼不告訴同學,可是又不問了。薛業和祝傑一樣,沒朋友,跟誰都走不近。

  出了這種事,他能和誰說?就算有,他那個兇悍的脾氣也未必開口。

  「咳……這麼大的事,祝傑知道了嗎?」陶文昌把筷子遞過去。

  薛業轉身拿雞蛋,快速打入湯鍋,麵湯浮起一層白色:「嗯,剛知道,我沒想瞞著傑哥。昨天我從家裡跑回來,沒想到傑哥也回來了,我倆剛好撞上。他說他不回家是禁賽鬧翻了,原來也是瞞著我。」

  「你見過祝傑爸媽嗎?」陶文昌想起那個女人,「祝傑的媽媽狀態不好,像抑鬱症。祝傑和他爸爸,已經動手了。」

  「那他完了,他完了。」薛業不帶猶豫,「就算他是傑哥的爸爸,他把傑哥打了也不行,找機會捶飛他。」

  「你還真是誰都敢捶。」陶文昌猜他真敢,「祝傑的姥爺,那個什麼萬國的,說你的話別往心裡去啊。」

  薛業突然開始看他,兩隻拳頭攥到失去血色,他的小臂在持續發力,肌肉在表皮下活動,血管從手背往大臂走,在陶文昌的眼皮底下,凸得那麼明顯。

  「我不往心裡去,傑哥說了,不是我逼他。」薛業微垂著頭,「我只是覺得,傑哥有許多話沒說清楚。他走的時候,我不難過,因為我知道傑哥不會甩了我。我他媽就是著急。」

  「那你打算怎麼辦?」陶文昌遞他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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