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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鴉雀無聲。

  「回來了?」祝振海仍舊在喝茶,看不出一絲動過手的痕跡。兒子每一次治療就會老實一陣,三年都是這樣過的。

  趙雪站到玄關處擦佛像,一幀一幀似的回頭看兒子。祝傑也看她,趙雪想給出一個很溫暖的笑,但卻很詭異。

  「回來了。」他雙手插兜站在玄關,動作十足像張蓉。

  祝振海痛恨他這樣,像那個籃球教練。「回來了就上樓反省,下周去美國。」

  「你算他媽什麼東西?」

  祝振海不動地看著兒子。

  祝傑很累地靠住了門。「我回來是為了拿包不是治服氣了!我他媽讓你們關了三年是我自己願意關自己,現在不願意了。」

  「小傑你又發病了。」趙雪過來扶他,「你是媽的好兒子,快和媽上樓吃藥……」

  「媽,你別以為女人……」祝傑抽開胳膊反手一個耳光,帶著仇恨,絲毫不因為性別手軟,「我就不敢打了!」

  咣!

  趙雪的臉周驟然炸疼,幾步退後再也沒站穩,倒在地上太陽穴青筋暴起,像是要把薄薄的皮膚撐開。但她反而露出過分忍耐的笑容,顯得陰森可怕。

  「小傑,你可真是媽的好兒子,媽媽的好兒子。媽媽不怪你,因為你精神不正常。」

  「我正常得快死了。」祝傑邁過她像個野人,血緣性別從來不在他考慮範圍,女人可以打,小孩也可以打,瞪著紅眼瘋了。

  「現在滾上樓!不然我打斷你兩條腿!」祝振海再一次震怒,妻子滾翻在地,權威一再而再被挑戰。治療沒有用了,不正常的兒子精神有問題。

  祝傑停在他幾米之外看他步步逼近,條件反射式的偏身躲避,一個巨大花瓶從後而來在祝振海腳邊粉碎。

  趙雪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後面。

  就這幾秒,祝傑冷不防地掏出廣口瓶朝祝振海潑過去,右手打著了打火機任火苗左右搖動。

  「打死我啊?來啊!祝振海你過來!咱倆抱團死!」祝傑扔了玻璃瓶,「不是打斷我兩條腿麼?來啊,你他媽過來!誰都別活!」

  「你……」祝振海被高濃度的酒精味刺到了,鼻黏膜和眼睛首當其衝幾乎不能呼吸和睜開。火源成了他目前的恐懼,他開始往後退,躲那一丁點的火光。

  「小傑你真的瘋了。」趙雪也往後退步,她大意了。

  「我他媽早就瘋了!」祝傑嘴裡的血腥氣變得他自己也無法接受,他拿著打火機,薛業的打火機,避開地面大片酒精殺出一條血路。

  桌上是他的運動包,除了這個,還有一個。

  祝傑飛快將包斜跨,左手傷口開裂外翻著,他一把抄起坐在台階最下面的小鬼似的祝墨,像拎包一樣將她拎了起來。自己不是一個正常人,沒有兄妹感情,只是那天的對視讓他有種想把祝墨帶出這個家的衝動。打火機滅了祝傑再迅速打著,祝振海停在客廳,趙雪在玄關,他控制不住想要燒了這個家,想把打火機扔進酒精里。

  最後他選擇直接走出那一道門。

  祝墨沒有掙扎和反抗,像個木偶,只是被單手抱穩的剎那摟住了哥哥的脖子不放。

  半晌,趙雪拿來一條毛巾給祝振海擦臉,眼眶被抽腫了。「報警嗎?」

  「不用。」祝振海用濕毛巾蓋住進了酒精的眼睛,手因為憤怒發抖,「我看他帶著祝墨怎麼活!讓他姥爺收拾他,看他翅膀硬能硬幾天。」

  薛業又一次疼到渾身冒汗。火針較粗,扎得非常深,一次次燒紅再刺入粘連病變的筋結像被用了火刑。

  「嘶……」一個沒忍住薛業疼出了聲。

  「忍著點小朋友。」王主任左手持止血鉗夾95%的燃燒酒精棉球,右手握筆式持針,針尖針體深入外焰,通紅時果斷下針,快准狠。

  聽見門敲響了,她頭也不抬:「張蓉看看誰來了。」

  有人敲門?薛業豎起耳朵咬著牙,是傑哥嗎?傑哥來了?

  張蓉已經起身,拉開門的瞬間沒忍住將祝傑攬住了。「臭小子,我以為你被你爸打死了!」

  「死不了。」祝傑將她推開一點,胸口疼,「人呢?」

  「最裡面扎針呢。」張蓉仔細打量眼角已經紅了,「你又去姥爺家了!」

  「嗯。」祝傑毫不在意,「試試藥到底有沒有用。」

  「你瘋了吧!」張蓉罵他,總把修理你掛在嘴邊,一次也沒下去手。

  「早瘋了。」祝傑頓了頓,居高臨下地看腿邊,「這個怎麼辦?」

  張蓉也跟著往下看,一個小女孩躲在祝傑大腿後面,同樣一身全黑,木然空洞地看向正前方。

  張蓉把兩個孩子拉進屋,鎖門。「你怎麼把她帶出來了?」

  「我他媽怕她死了。」祝傑十足後悔,扔下祝墨進屋找薛業。薛業剛好在休息,肘部竭力撐著前身往這邊看。

  「傑哥。」薛業抻著脖子,是傑哥,對外人只有輕淺的表情現在春風一樣地笑,「傑哥我有點想你。」

  想自己了。祝傑往裡面走,越走越快,走到面前就著薛業半起身的勢頭將他吻在理療床上。他咬著牙抱住他,抱住幫他掙脫黑暗的這一點光,生怕這點光在自己眼前滅掉。

  再也不用管別人的感受,他只管薛業。

  眼睛是紅的,嘴裡是苦的,薛業是自己的。祝傑無所顧忌放開了親,時間一秒秒過去,等他再一次低頭時才發現薛業的下巴很紅,被自己狠狠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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