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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景舟瞥了他一眼,說:「我聽得懂。」

  關江仰起臉:「誰都聽得懂四川話,我走個過場。你有什麼想對秋哥說的嗎?」

  杜景舟屈膝作勢要跪,關江連忙阻止,「你別你別,不用這樣,站著說就行」,杜景舟沒聽,還是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頭。

  關江看著他,心情略複雜,又想笑。

  由於李浩是個特別傳統的人,當初和秋哥結婚走的也是老習俗。所以他見過秋哥穿著一身繁複嫁衣,跪地給公婆奉茶的樣子。現在看杜景舟認認真真的模樣,就有一點點聯想……一點點而已。

  杜景舟自然不知道他想到什麼去了,磕完頭,便起身拍拍膝蓋,垂眸望著關江的眼睛,「我想說的話,都在心裡說了。」

  關江愣愣地眨眨眼:「……好。」

  他看到杜景舟的耳根有一點點可疑的紅,便揣測起他在心裡說了什麼。杜景舟很快地移開目光,望向河流的方向。

  「我去那邊河邊轉轉。」

  「哦。」

  杜景舟走了。關江看著那個背影,心裡無緣無故像是被小蟲子蜇了一下似的,麻麻的。他獨自對著秋哥的墓跪了半晌,忽然鄭重起來,伏地叩首。

  「媽,祝福我吧。」

  秋哥墓葬的地方,離關江長大的小鎮還有些距離。他們掃完墓,再返回鎮上,已經接近傍晚。

  小鎮臨近成都,即使不是聲名在外的景區,也對旅遊的建設頗為敏感,鎮上有不少別致的民宿。他們住在其中一家。

  正是夕陽西下,關江說:「帶你去個地方。」故意沒說是哪裡,笑容掖著一點神秘。

  他們從民宿出發,走過兩個街口,來到一條坡道。自坡道向上走,一面是建在低處的樓房,一面是一堵圍牆。圍牆裡伸出一些藤蔓植物的枝蔓。

  關江指指那些植物,笑著:「覺不覺得這副光景,很像你家那條巷子?」

  有點像。圍牆,圍牆裡的植物,探出來的枝條,都有相似的味道。杜景舟心意動了一下,看向關江,「你是因為這個,帶我來這裡的嗎?」

  關江臉上泛起一點赧然:「差不多吧……上面還有一家餐廳,做菜挺好吃的。地勢高,還可以俯瞰這個小鎮。」

  但重點是這面像他家附近環境的圍牆,杜景舟聽明白了。小關醫生的小浪漫還挺……嗯,童真。他似乎為自己這沒什麼意義的浪漫感到不好意思,杜景舟覺得可愛。

  「我原來以為,你會帶我見你繼父。」在關江之前對家庭的敘述中,李浩的形象不賴,堪當一個好繼父。他們掃完了秋哥的墓,似乎順理成章該見一下那位繼父。

  「你好奇嗎?」關江問。

  「還好。」杜景舟表態,「以後不來往的話,不見也沒關係。」

  關江說:「不會有太多來往。我這兩年都在榕安,那是老關的地盤,他心裡覺得我投奔祖宗了。現在秋哥也死了,我們更加是兩家人了。」

  他說話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訴說「緣分盡了」的感慨。也許他自己沒注意到,但那聲調確實黏著一絲孤獨不舍。

  杜景舟不知道說什麼好,便沒有說什麼。

  兩人走完坡道,到達最高處。放眼望去,真的有了俯瞰全鎮的意思。至於最高處餐廳做的菜,就不怎麼樣了。

  晚飯吃到入夜,隨後關江帶杜景舟四下逛了逛。但他似乎無意把那條坡道以外的地方好好介紹給杜景舟,逛得興致闕闕,九點剛過一些就往民宿走了。

  民宿門前正有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喝酒。湊近了看,還有四川名小吃,串串。見他們進來,其中一人熱情招呼。

  「一起啊!」

  關江對這有興趣得多,眼神徵詢了杜景舟的意見,後者沒有反對,他便拉著他過去了。他們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坐下的時候,關江還扣著他的手指。

  叫他們過來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瞟到他們的手,「喲」了一聲,「一對兒?」

  關江說:「是啊!」

  桌上的人都露出被強塞狗糧的檸檬臉。杜景舟不由自主放輕鬆了,關江捏了捏他的指骨,輕輕放開了他。悄然對視,眼帶笑意。

  看來人家說成都人民瀟灑開放,是真的。

  民宿的小聚到十點上下,陸續有人散去。他們走得不早不遲,回到前台,裡面坐著打遊戲的姑娘突然叫住他們,甩出三四枚保險套。

  姑娘頭也不抬,專注遊戲,說:「不好意思,房裡沒準備,你們看著挑吧。」

  杜景舟一臉無語,關江把它們全收拾,「回去挑,剩下的還給你們。」

  姑娘很大方:「不用還,隨便用。」

  他們第四次上床了,儘管此前兩次都半途而廢。

  當關江關掉所有的燈,只剩下一盞暗暗的廊燈時,杜景舟忽然發現,自己面對他,已經不再會去思考那個難纏的怪象問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和他做,心和身體都是。

  但此刻他忽然有了別的疑問。

  為什麼唯獨關江過了關?或者說,是誰讓他的身體有這個過濾器似的關卡?十八歲那一次迷迷糊糊又印象深刻的疼痛和快樂,是不是所有的原因?

  「你在想什麼?」關江雙臂撐在他身側,凝視著他。

  他甚至以為,關江下一刻就會掰著他的下巴,說「專心」。就像十八歲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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