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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猛地躥起來把藥盒抓進手裡。
嚴平緩緩地倚著牆躺下,「你當時流了多少血?輸一次血多貴啊,人家那些志願者鮮了血就讓你這麼糟蹋,真浪費。」
陳月急促地喘了幾口,「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當時是一時衝動,是我自己求的救。」
嚴平像是累了,說得很慢:「一時衝動……把你哥半條命都嚇沒了吧?」
陳月強撐著瞪大了眼,可眼淚還是掉出來。
陳星指著單子上的一個數據再次同醫生確認:「是說吃藥六個月和十二個月的檢查都達標以後就能停藥,終身停藥,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立刻停藥,轉陰以後先有計劃地減量,一般還得再吃二到五年。」醫生說到這裡,問他:「能堅持那麼久嗎?如果不行,也可以按之前說的,你妹妹現在身體狀況已經允許了,可以準備做手術了。」
「做手術不如一直吃藥吧?」
「對你妹妹來說是這樣。你和她只配上五個點,手術後排異反應會很大,風險比較高,費用也很高,不過肯定還是比吃藥的花銷少。」
「那還是吃藥吧,怎麼對她好怎麼治。」
「錢能撐得住嗎?」
陳星如往常的每一次那樣回答:「我會想到辦法的。」
陳星想了想,又問:「停藥是不是就算治癒了?」
「從醫學上講,可以這麼認為。」
陳星聽後沒有太大反應,反而有些愣住。
醫生在這裡待了很多年,眼睜睜看著疾病是如何奪走人們的笑容和眼淚的。
「聽到好消息也不笑一笑?」
陳星怔了怔,終於咧嘴笑起來,頰邊現出兩個小梨渦,「謝謝醫生。」
醫生欣慰地嘆了一聲,也笑起來。他們醫生之所以能在這個科室堅持這麼久,不就是因為還有這樣的笑臉嘛。
嚴平見陳月平靜些了,繼續說道:「跟你說個事。我有一回剛做完化療,是最難受的時候,在群里看見他們討論你在吃三代藥,我竟然開始怨我父母,怨他們為什麼還不如你哥哥那麼個孩子勇敢,為什麼那麼輕易就說放棄……」他羞愧地搖了搖頭,「我竟然會怨恨為我付出了所有的父母,事後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你看,疾病會讓人不正常,你要是不反抗,你就是向它投降。」
「我看你現在狀態不錯,再堅持堅持,沒準哪天三代也能進醫保了。你可不只是你哥哥的負擔,你也是他的希望。病人的家屬都太辛苦了,有時候可能會顯出不耐煩,好像你是個累贅,但那都只是一時的心煩,就像你有時也心灰意冷一樣,都不是真的。」
陳月喉嚨發緊說不出話,只一個勁點頭又搖頭。她的哥哥從沒有對自己不耐煩過,更沒有將她當做累贅,他遠比他看上去更細膩敏感。陳月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她險些奪走她哥哥唯一的親人。
「謝謝你,嚴平哥哥。」
嚴平躺在床上看著慘白的天花板:「別謝我。如果剛才你說你願意把藥低價轉給我,我一定會買的。」他在頭上隨手一抓就抓下一把頭髮,「看,都快禿了。」
陳星同陳月告別時,陳月遞給他一張折了好幾下的小紙條,「哥,你回了住處再看。」
陳星滿口答應,結果剛走出病房就趕緊打開,生怕是什麼訣別信。他看了幾個字,眼圈開始泛紅,匆匆掃了兩眼就將紙條收了起來。
從醫院回去的路上他接到蔣弼之的電話,對他說鍾喬在開車,讓他去乾洗店取一下衣服。
陳星很抱歉地說他在外面,正準備回去,可能會來不及。
蔣弼之問:「你在哪兒?」
「……xx醫院。」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你在醫院門口等一會兒,我讓鍾喬接你一趟。」
陳星還推辭,被蔣弼之言簡意賅地拒絕。他掛掉電話後忍不住又把陳月給他的字條拿出來看了一眼,又忙塞回兜里,在心裡說:別哭別哭別哭,別丟人。
蔣弼之他們很快就到了,陳星坐進副駕,聽見鍾喬問:「小陳先生,你來醫院怎麼也不和先生說一聲?這裡離公司很近,你早晨搭先生的車過來多方便,跟先生不用這麼客氣。」
陳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當時沒想起來。」
車裡靜了一會兒,蔣弼之突然問他:「來看你妹妹?」
陳星回過頭來,「是,今天有個檢查出結果,和醫生聊了聊。」他知道自己現在有些過於興奮,提醒自己不要忘乎所以地說別人不感興趣的話題。
「結果怎麼樣?」
陳星忍不住笑了,眼睛都彎起來:「挺好的!新藥對她特別有效,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了,還能接著去上學。」
蔣弼之不由也微笑起來,「那就好。」
「衣服怎麼辦?我明天去取嗎?」
蔣弼之替鍾喬答了:「不著急,讓他們送。」
到家後,鍾喬沒和他們一起進去,陳星和蔣弼之兩人在玄關處一前一後地換鞋,蔣弼之突然問道:「以前也這樣嗎?你自己一個人去醫院?」
陳星一怔,「嗯……是。」
晚上吃完飯,蔣弼之沒有去書房,而是同蔣安怡在家時那樣,拿了個平板電腦坐在沙發上辦公。陳星則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捧著手機刷題,時不時抬眼偷看他一眼。